闽南临海地区，海岸线曲折绵长，鱼类资源特别丰富。好像连生活在这里的孩子，天生都是吃鱼的“行家”。

儿时我家的餐桌上经常出现一道炣杂鱼，只要看到里面有竹午鱼，我就会赶紧吸溜几口碗里的薯箍汤，剩下半碗黏稠的薯箍来搭配它。吃鱼的时候，我总是先把筷子伸向肉多的鱼背，然后夹住分叉呈燕尾状的鱼尾，用力折断后将之倒插在薯箍上，还得意洋洋地跟兄弟姐妹炫耀说：“看，燕子鱼‘飞’到我碗里了。”

有次见我这样做，母亲笑着说：“它可不叫‘燕子鱼’，竹午鱼别名叫做‘鱼中千层糕’。”一听到千层糕，我的脑海里立马闪现糕点的模样，心想鱼怎么会取一个糕点的名字？母亲见我好奇，便指着盘中的鱼，解释说：“你看竹午鱼的肉层层堆叠，可不就像千层糕？”看我还是不信，母亲又说：“等我下次买一条大竹午鱼，让你见识一下。”竹午鱼虽然肉多刺少，但鱼肉像豆腐一样脆弱，用筷子一拨弄就散了，我并不觉得它会有像糕点一样的特别纹理。

母亲没有食言，几天后便买回一条大竹午鱼，将它切块后放入锅里煎至两面金黄，用筷子夹起来一看，鱼肉的确很像千层糕的样子。相比于小个头的炣竹午鱼，油煎的大个头竹午鱼，口感肥润又紧实，一下就让我爱上了它的滋味。

长大后离开家，我仍对这种鱼念念不忘，每次去海鲜餐厅用餐，都会忍不住问店家有没有竹午鱼做的菜。有次去外地旅游，点餐时又说起这种鱼，餐厅老板问说：“是章跳鱼吗？当然有，煎还是烤呢？”等菜端上桌，听老板娓娓道来，我才知尾鳍十分有力的竹午鱼擅长在海面跳跃，故有“章跳”之称。由于这种鱼肉的脂肪含量丰富，以煎或烤的方式烹饪，油脂能充分浸润到鱼肉中，吃起来更加鲜美可口，颇受食客们的青睐。

不过吃过各种做法的竹午鱼，我依旧偏爱母亲用蒸的方式烹煮它。这种做法是将竹午鱼收拾干净后，在鱼身上划几刀，再把姜丝、葱白铺在鱼肉上，紧接着淋上酱油，撒几粒盐，最后放入锅里蒸十分钟左右，出锅后浇一勺热油即可品尝。细腻的鱼肉吸收了葱姜的辛香、酱油的咸香，搭配白粥和白米饭一起吃，最对海边人的胃口。

听说闽南地区流传不少“海鱼排行榜”，比如“一午二鲳三马鲛”“一午鱼二斑鱼”“一午二红鯋，三鲳四马鲛，五鮸六加腊，七蟹八虾九红瓜”等。但在不同“榜单”中，常年高居榜首一直是学名为“四指马鲅”的竹午鱼，在本地人心中，竹午鱼是海味里的首选，而对我来说，则是刻进记忆里的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