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的雨水，时常潺潺滴落，好像天穹被什么捅破似的，破得犹如笊篱那样一孔一孔的，蚊虫也多了起来。闽南山城农村曾经有过的“送蠓虫”习俗，不由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叩击着早已远去的时光记忆。

“送蠓虫”是一句闽南语，意即“送蚊虫”，将家中蚊虫驱往别处，尤其是驱往溪边，任其随风飘散或葬身溪水，顺流而去。

早年，山城农村房前屋后有不少旱厕，还有猪圈、牛圈、鸡鸭舍等，也有不少臭水沟，很多地方臭烘烘的，这自然成为蚊虫繁殖的理想之所，蚊虫格外多。特别是端午节后，蚊虫活跃，经常在夜间出没侵扰，影响人们休息。

每当被蚊子叮咬，人们总会骂上几句解气。粗鲁些的，会喊：“死人蠓，昨晚搅扰得我睡不安稳！”文雅些的，则会吟诵唐代皮日休《蚊子》中的诗句“隐隐聚若雷，曙肤不知足”，或是北宋范仲淹《咏蚊》里的“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诸如此类，只能聊以自慰，打发漫漫长夜，却驱不走蚊子的殷勤光顾。

或许为了赶走更多蚊子，当地乡下人家每年农历五月会用稻草绑成“草把”作火把点燃，晃一晃后熄灭火舌，让草把慢慢烧，火星点点，任凭烟雾袅袅升腾。烟火与夜色共舞，人们举着草把从家中出发，边走边用闽南语反复念叨：“送蠓翁，送蠓虫，送到水边咬草人。”直至溪边，面向对岸，高擎“火把”再次高喊。喊声越嘹亮越好，仿佛要唤醒溪边蚊虫，让它们将同类招呼回去，不再侵扰村民。

说来奇怪，自这一送之后，晚上蚊子似乎少了许多，此后竟也逐渐减少，直至近乎销声匿迹。倒是溪边、竹林下、水沟阴暗处，蚊子多了起来，每到夜晚嗡嗡不停，看来人们是真的把蚊子从家里赶走了。

如今，乡下很多人搬进小区楼房，门窗密封性好。即便仍住土坯房，也大多安装了防蚊纱网。旱厕、鸡鸭舍、臭水沟等早已消失，生活垃圾也有了固定投放点，卫生条件早已今非昔比，蚊虫滋生的土壤大幅减少。加之灭蚊工具日益多样，蚊香、蚊香液、电蚊拍、灭蚊灯……应有尽有，任人选用。曾经的“送蠓虫”习俗，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年轻一代更是难见其景。但每当提起，许多人仍兴致盎然，时时竖起耳朵，听得入神，似乎“送蠓虫”的情景就在跟前，十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