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洁蕊
家里的高大木柜上摆着一面镜子。在我的印象中,它的镜面是发黄又模糊的。
听家里人说,那个木柜是奶奶结婚时购置的,一起带来的还有这面镜子。我猜在爷爷奶奶结婚时,镜面定是崭新发亮的,可以清晰映照出新婚伉俪喜气洋洋的脸庞,也“定格”下他们眉眼间藏不住的甜蜜与对未来的憧憬。
日子一天天过去,镜面渐渐变得斑驳,爷爷的胡须也从黑乎乎的一扎变成灰白一片。这些胡须也是我儿时的“玩具”。每次趁爷爷在午休,我就蹲在一旁,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他的一根胡须,然后用“巧劲”将它扯下来。有时爷爷被扯得皱起眉头,也不会生气,只是伸手轻拍我的额头,笑着说一句:“小捣蛋鬼,别淘气。”现在想来,那灰白的胡须里藏着的是爷爷对我的纵容与疼爱。
以前,奶奶常对着那面镜子绾髻。听父亲说,或许是一直生活在海边的缘故,海鲜的摄入量多,奶奶的头发才长得又多又蓬松,上了年纪也没有脱发的烦恼。不过头发一多,打理起来比较麻烦,奶奶总得趁洗头后头发未干,赶紧把长发盘起来,随后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头发转眼就被海风吹干定型了。即使后来头发变得花白,奶奶的这个习惯依旧没变。
这面镜子也“记录”过爸爸的青春岁月。听奶奶说年少时的爸爸每天都会早起,套上校服,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衣领,用手压平翘起的头发。确认仪表整洁后,才背上书包,匆匆赶去学校。有时为课业烦恼,他会趴在柜子上对着镜子叹气,不过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翻开课本继续学习。就这样,镜子默默看着他从青涩的学生变成稳重的父亲,也迎来了小小的我。
那时的我经常踩在小板凳上,伸长脖子凑到木柜上照镜子。虽然镜面已经模糊不清,但不妨碍我透过它瞧屋里的模样。那时的镜中有粗糙的水泥墙,也有几张掉漆的红色木凳,还有装满杂物的竹篮。逢年过节,屋里的餐桌上摆满奶奶做的炸物,我经常拿着金黄酥脆的海蛎饼,边吃边对着镜子做鬼脸。夏季午后,穿堂风常总会从敞开的房门“灌”进屋里,吹得窗棂吱呀响,忙活一上午的大人们都赶紧躺在摇椅上吹着风,打个盹。而不愿意睡午觉的我则趁屋里没人,偷偷爬上小板凳,对着镜子“自导自演”,有时把自己扮成大侠,有时学电视里演员唱戏的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时光就这样悄悄从镜子里溜走了。如今,它依旧放在旧木柜上,镜面愈发模糊了,不过我和家人有时经过,还会习惯性地对着它照一照,或是凑近看看上面映照的景物。这面镜子犹如一位沉默的老友,守着家中一隅,默默看着岁月流转,也见证着家里新的故事慢慢书写。
(作者系泉州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24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