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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22日

厚重的生命册

□林秋蓉

《生命册》 李佩甫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生命册》是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之一。小说以自省书之姿,细致入微地勾勒了一个人五十年的心灵史。它独辟蹊径,以细腻的笔锋捕捉时代之脉搏,映射出城乡在岁月洪流中的演变轨迹,忠实地镌刻着大地上那些枯萎与生机并存的人生,以及那永不熄灭的信念之火。

全书共计十二章,作者巧妙运用双线交织的叙事手法。一线绘尽无梁村之兴衰,如管中窥豹,展现出一幅幅生动的人物画卷,这片土地上生长的草木花卉,与村民之间交织的精神纽带,以及他们的生死轮回、爱恨情仇。另一线则讲述了孤儿吴志鹏在都市中的漂泊、奋斗、迷茫与思索,以及他那渴望追寻归途的内心旅程。

作者以“吃百家饭长大”作为隐喻,以“我”的生活为线索,巧妙地串联起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群像。个性独具、领袖魅力十足的骆驼,宅心仁厚、宽容慈爱的老姑父,聪明能干而傲慢不逊的梁五方,珍视名誉如羽毛的范家福,孤高自诩的杜秋月,忍辱负重为子女铺路的“虫嫂”,孤独纯粹如水晶的春才,叛逆不羁的蔡苇香……在小说的世界里,“骆驼”这位擅长把握时机的角色,令我印象深刻。他是主人公生命中的贵人,才华横溢,却怀揣着“抢”字的信条,为了荣华富贵,不遗余力地捕捉每一个机会,终至迷失、绝望,选择了从高楼上纵身一跃。

文章中最引人深思的角色,莫过于虫嫂这一形象。她身材矮小,单凭一人赚取的工分,要将三个孩子拉扯成人,无疑是杯水车薪。她选择偷盗,将美食奉献给家人,自己却仅以粗糙苦涩的食物果腹。当孩子遭受欺凌,她为护犊手提农药瓶找老姑父主持公道,如母狼般发出震天怒吼。最小的女儿到县城上中学,虫嫂离开了令她受尽欺侮的村庄,到县城捡拾废品为生。为了不给子女丢人,她小心翼翼地送钱送粮,定时定点进行交接。长子虽已就业,却从未承认她这位母亲。她含辛茹苦,将三个子女培养成才,她自己却渐入暮年,疾病缠身。原以为晚年可得子女轮流赡养,却不料被遗弃于门外。这位孤独的异乡人,只得重返故土,踏上归途。

当虫嫂悄然与世长辞,乡民们为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风闻虫嫂遗留有存款,子女们匆忙赶至,却被村民以庄严肃穆的姿态挡在了村外。这,正是乡村所秉持的尊崇与威仪。

在《生命册》的字里行间,每一次别离与重聚,都是情感与理念的激烈交锋,价值天平上的微妙摇摆。例如,被放逐至乡村的杜秋月,与寡妇刘玉翠组成家庭,过着卑微的人生。然而,时光荏苒,杜秋月翻身,却用不齿的欺骗手段将刘玉翠抛弃,踏上了通往城市的征途,追寻新的生活篇章。坚韧不拔的刘玉翠如影相随,令杜秋月事业受阻,流离失所。在时间的聚光灯对杜秋月的持续追踪中,刘玉翠逐渐洞察了城市的真相,聆听并领悟了那隐秘的都市脉动,并在其中扎根,事业由微渐盛,与杜秋月完成了身份强弱的华丽逆转。

逐梦异乡人的奇幻旅程,折射出小人物的生活节奏唯有与时代的巨轮同步航行,方能乘风破浪,驶向远方。否则,若心灵未能与步伐并行,便极易沦陷于现实的幽暗深渊。

掩卷沉思,这部小说不仅展现人性的纷繁复杂,更引领我抵达对生命的深邃思索之岸。透过小说的字里行间,我窥见了作者对社会的锐意洞察与审慎批判,亦感受到了人性的璀璨光辉与无穷力量,见证了生命的执着与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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