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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29日

无用之境,方见从容

□蔡培均

《不疯魔,不成活》 刘墉 著 作家出版社

案头摆着刘墉的《不疯魔,不成活》,墨香混着茶气漫上来,读完,倒应了他自言的“有一颗很热的心,一对很冷的眼,一双很勤的手,两条很忙的腿和一种很自由的心情”。这位自诩“艺术顽童”的老者,把对文学与绘画的痴缠都揉进了书页间——红尘里的烟火、花魂中的幽微、诗心的清冽、童趣的天真,四个章节如四季流转,每一篇都配着水墨小品,像是给文字织了幅会呼吸的锦缎。

读《少年游,三人行》时,我总忍不住盯着那幅插图发怔。高城墙上爬满青苔,石桥下的溪水凝着霜色,石板路上细密的白霜泛着冷光,却独独不见词中的丽人。只在画面右侧露出半截素白手腕,与半倾的身形,倒像是在替千年前的周邦彦续写未竟的对话:“路滑难行,可要留步?”“且住!”“那车马……”“莫等了。”墨色浓淡间,留白处尽是宋词的婉转,倒比原词更多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潇洒。

书中插画最妙的是《明朝有意抱琴来》。文字里流淌着“既得琴中趣,何必弦上音”的率性,配图却是幅古意盎然的《月下独酌》:老梅枝丫斜出,半缸荷花半阖,落瓣散在青石板上,黑白石子与雕花窗棂相映成趣。石凳旁摊开的线装书被风掀起半页,身后酒壶歪倒,酒液在青砖上洇出浅痕。恍惚间,李白的“举杯邀明月”与陶潜的“明朝抱琴来”在画里相遇——原来古人所谓“雅集”,未必需要丝竹管弦,不过是一轮月、一缸荷、半壶残酒,便够了。

若说前半卷是“诗酒趁年华”的浪漫,后半卷则浸着“人间有味是清欢”的通透。《不负我心,不负我生》里,他写雕砚的要诀:“先把底修平,稳了才能准;若要看底是否有裂,须捞出来晒在太阳底下。”这哪里是说雕砚?分明是说做人——心要沉得稳,事要做得真,连藏在暗处的裂痕,也要经得住日光审视。《石头的启示》更妙,他说石头本无用,可雕成砚台能磨墨,刻成佛像能供人跪拜,甚至碎成石子能铺路,“无用”原是天地的留白,等我们自己去填上意义。

最让我心折的是后记里的“笨功夫”。当出版商催着交稿,别人忙着用速成品填市场,他却偏要“敲自己的锣,打自己的鼓”:琢磨“插画书”的图文相映,尝试“含墨喷画”的偶然效果。那些被市场嫌弃的“黑画”,最终成了博物馆的珍藏;那些耗时费力的“插画书”,上市两月便告售罄。他写得云淡风轻:“相信没有白下的苦工。”可谁都知道,这“没白下”背后,是多少个清晨研墨、深夜理稿的坚持。

忽然想起陈道明“不做无为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我们这代人太信“有用”了——学技能要考证书,交朋友看资源,连读书都要问“能变现吗”。可刘墉的这本书偏要反其道而行:那些看似“无用”的水墨插画,让文字有了温度;那些不被市场看好的“笨功夫”,反而成就了独特的艺术语言;那些被我们归类为“无用”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恰恰是照见内心的镜子。

合上书页时,窗外的蝉鸣正噪。忽然懂了“无用更从容”的深意——当我们不再急着用“有用”丈量生活,才会发现:晨起时一杯茶,午后一场梦,读一本手边的书,画一幅随心的画,这些被世俗定义为浪费时间的事,才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就像刘墉在书里写的:心安即归处,所谓从容,不过是给心灵留一片田,种上清风明月,等它慢慢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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