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住宅楼之间都种树,几十年下来,树都长高且密集了,成了小丛林,这就为鸟们任意筑巢提供了广阔的场所——不但广阔还理想。它们的家掩藏在繁茂的枝叶间,既高高在上又安稳美丽,还具有隐秘性,一家子住下来,再也不必颠沛流离,实在够美满的了。舒畅的歌唱随之而来。而我们这些居民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就可以天天享受鸟们的音乐会了。
天还没完全亮,鸟声就热闹了。先是一两只早醒的鸟唱起来,接着陆续应和的多起来,成为一曲交响乐了。早在少年时期我就常听二胡曲《空山鸟语》,懂得鸟在说些什么。现在,就在我窗前的小丛林里,鸟们不但引吭高歌,还互相问候、对话。鸟语我懂得不多,试翻译几句熟悉的:“昨晚睡得好吗?”“好,还做梦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同感。”“我爱你!”“我也是。”别的就不能瞎说了。
鸟们的这种有细节的交响乐可谓高水平。每天听这样的音乐会不但怡悦,文学创作的灵感也出来了。曾以聆听鸟声为题材写下一些文字,一篇极短的《最早的鸟声》:“向着暗夜,鸟鼓起勇气一次次发问/怯生生的鸟声从浓密的黑幕钻出来/黑夜无言以答,在鸟声中一层层蜕化/鸟被暗夜包裹着透不过气来/用它小小的喙,把黑幕啄出个洞来/黎明的光亮就透了出来,早晨的气息在天空中流淌了/曙光中,群鸟的欢叫热闹、动听/最早的鸟声也被淹没了。”至今念念不忘这篇短文,应该感谢鸟声。
随着生态平衡的理念逐渐深入人心,城市里爱鸟护鸟蔚然成风,乡村里的鸟也大老远飞来。我家楼前的小丛林里鸟巢也就多了起来。再也没有瞄准它们的枪口了,它们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几只鹧鸪,大白天竟然也毫无顾忌放声歌唱。何时还在一迭连声规劝同在乡下的伙伴们“行不得啊哥哥”,现在它们出尔反尔已到城里安居乐业,繁衍后代。鹧鸪的歌唱音色独特,令人喜爱。如果拿当代歌唱家作比,属于杨洪基、关牧村一脉的风格,浑厚、深沉。
喜看鸟声融入城市人们的生活,我恐怕得多准备一些稿纸。那日黎明,滂沱大雨全速下着,我家楼前那些树,幼嫩弱小的枝叶遭受雨刀子的砍杀,落了一地。树上歇息了一夜的鸟叫声大作。然而,雨水溶不了鸟声,雨箭射不落鸟声,雨网捕捞不了鸟声。鸟知道湿透了的双翅剪不开雨的裹挟,知道遭罪的时候不能抬不起头,非得放声歌唱。
加进鸟的和声,雨的交响乐如此和谐动听。银笛的珍珠跳荡在雨的喧哗里,闪烁着柔美的清音;琵琶一连串的捻拨在雨的昏暗里,划出细细的电闪;铜铃偶尔的碰击,是狂泻的雨的逗点……
雨中的鸟声把困守家中的人们引领到窗前,聆听它们的抒情和劝慰。上班族准点披上雨中的鸟声,爽爽利利冲向雨的世界。
城市的鸟声正在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动听。据某观测站报告,光是某座山著名的鸣鸟就有画眉、绣眼鸟、大山雀、红嘴蓝鹊、大嘴乌鸦、鹪莺等。它们是鸟界的歌唱家,鸟声音乐会的台柱。在我看来,每天城市鸟声音乐会都拉开大幕,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生活的舞台上,鸟声交响乐的上演必将更美妙、更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