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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8月19日

凡人微光

《我在北京送快递》胡安焉 著湖南文艺出版社

□王红波

手捧胡安焉的《我在北京送快递》,字里行间呈现出的是一部近乎白描式的现代城市生活纪录片,不见哀怨叹息,亦不见悲愤交加,只有平凡的日子、平凡的笔触和平凡的人。这本书自出版以来,之所以能持续占据各类图书榜单,并不是因为它讲述了多么生动传奇的故事,而是因为它就像天真无邪的孩童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诚实地观察这个世界,记录无数个平凡的生命经历的生活。

作者的文字轻柔却有温度。书写送快递时遇到奇葩客户的过分要求时,他没有表达内心的不满,而是如溪水缓缓流过,平静地说出了满足客户要求时的真实感受:“客户要求把快递放在七楼天台的空调外机上,那天风很大,我站在天台边缘递包裹时,感觉自己像根被风吹得弯曲的晾衣绳。”书写上夜班分拣快递时的疲态时,没有直接点破身体上的各种酸痛与不适,只是淡淡地诉说:“凌晨三点的仓库里,传送带的嗡鸣像条永远走不完的路,我的眼睛渐渐分不清包裹上的地址,只看到一个个移动的色块。”这种极尽克制的文字,把一个个职业场景描摹成了鲜亮的动态画面,更具生活气息,更能深入读者内心,引起共鸣。

他的笔下,每一份工作都像一个万花筒,生活的五彩斑斓便隐藏其中。在便利店工作时,他把出租车司机来店里消费的场景写出了暖意:“凌晨四点来买关东煮的出租车司机,总把萝卜泡在汤里不立刻吃,像是在给下一个小时的路程存一点暖。”当小区保安时,他把目光投向四处乱蹿的生灵:“小区里的流浪猫比业主更熟悉每栋楼的门禁规律,它们总能在保安换岗的间隙溜进大堂。”这些细微得掀不开大多数人眼帘的瞬间,在他的笔下却灵动了起来,他通过眼睛和心灵记录着不同职业的细节:送快递时如何在暴雨中保护客户的生鲜包裹,夜班拣货时如何记住货架的位置,便利店收银时如何在三秒内算出最划算的找零方式。这些技能背后,是一个平凡人对生活最朴素的注解。

书中最发人深省的,是胡安焉对“稳定”与“流动”的思考。二十年间,他先后换了十多个工作,从南方小镇到首都北京,从企业车间到快递站点,生活就像飘在河面的浮萍,随波逐流,那条根系始终难以深深地扎进泥土。他在自序里这样写道:“我以为自己在流浪,后来才发现,每一次搬运行李时打包的方式,每一次新工作第一天记下的路线,都是在为生活打桩。”而这种在漂泊中始终不忘寻找锚点的人生智慧,或许正是当下芸芸众生最需要的生存哲学。

他写自己如何在出租屋里布置“临时的家”描述:“用捡来的木板搭书架,把快递盒改造成收纳箱,在窗台上种一盆绿萝,虽然知道迟早要搬走,但看着绿萝抽出新叶时,还是会觉得这个房间有了生气。”北京胡同里清晨的豆浆香、广州骑楼下斑驳的雨渍、上海弄堂里晾衣绳上飘动的床单……这些碎片式的记忆,完整拼凑出一个平凡人在时代中的倔强与细腻。他从不抱怨生活的艰辛,也不做一夜暴富的美梦,只是让生命的每一刻都不虚度。

喧嚣纷扰的尘世里,这本书就像一股清流荡涤我的心田。合上书页时,楼下送快递的三轮车正启动引擎,准备去下一个目的地。我忽然明白,这本书为何能打动那么多人。因为它让我们看到,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生活打桩。那些在风雨中奔波的脚步,那些在深夜里亮起的微光,那些在陌生人之间传递的微笑,都是平凡生活里最坚固的锚点。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言:“生活就像送快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包裹里装着什么,但只要认真走稳每一步,总会在某个转角遇到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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