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娟
翻开《额尔古纳河右岸》,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北方森林的木门,每一次阅读都能带来不同的阅读感受。但这一次我抛弃了传统阅读方式,不再按照目录从头到尾阅读,而是选择先读完跋“从山峦到海洋”之后再阅读文章,这种阅读体验,让我仿佛打开了新的大门。
正如跋中所述“先有了泥土,然后才有了种子”,这片“泥土”就是迟子建出生和长大的那片黑土地。那颗种子就是迟子建去医院探望鄂温克画家柳芭的母亲,这次探望让她看到了“这些少数民族人身上所体现出的那种人性巨大的包容和温暖”,那一刻种子落地生根发芽,对故乡的热爱与依恋便是“催生这部长篇发芽、成长的雨露和清风”。她将喜欢的贝多芬《田园交响曲》融进作品中,这才有了如音乐般的四章《清晨》《正午》《黄昏》《尾声》,这四章奏响了一个民族的生命轮回,然而每一章的前面都会回到现实,由九十岁的“我”来讲述现实中的人和事,用一句“来听我的故事吧”“接着听这个故事吧”“我愿意把余下的故事继续说给它们”迅速进入回忆之中,以时间为经,故事发展为维,现实和回忆交织,将故事向前推进。
迟子建是个智慧的作家,她并没有将已逝的柳芭作为主要人物,而是将她的外祖母作为中心人物,通过外祖母的描述,上溯父母辈下到子孙辈,时间跨度从清末一直到当下,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讲述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族群里悲欢离合的故事。在《清晨》里,追忆了母亲达玛拉与父亲林克,以及族长尼都萨满之间的故事。童年的回忆是单纯清新、悠扬浪漫。第二章《正午》里,因为日本人的到来,将一切都改变了,娜杰什卡因为害怕被日本人抓住,带着一双儿女逃走。为了找回他们,主人公在遇险的途中遇到了第一任丈夫——拉吉达。主人公的弟弟鲁尼娶了尼浩,尼浩成为族群的新萨满。父辈们一一逝去,他们的爱恨情仇终结,另一代人的故事已悄然开启。然而,疾风骤雨式的斑驳杂响在第三章《黄昏》中展开,氏族的主人们换成了子孙辈,她们在这片土地上面临新的问题——下山去定居点生活。书中那些关于死亡的描写尤为触动人心,灰色驯鹿的鹿崽代替列娜死去,而列娜最终也在那头母驯鹿身上冻死。在鄂温克人眼中,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重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人与万物和谐共生。
在迟子建的笔下,我们看到游猎民族从拉穆湖周围退居到额尔古纳河,从河左岸到右岸,他们被迫离开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森林。这不由引发人们的深思:人类文明的真谛,究竟是在不断征服中获得满足,还是在与万物和谐共处中找到安宁?答案,或许就藏在鄂温克老人那布满皱纹却依然明亮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