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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8月25日

我在监控里遥望故乡

□陈婉玲

每当月牙攀上树梢,我隔几分钟就要瞟一眼手机,直到“有人出现”四个字亮起,指尖飞快滑过屏幕,母亲开门进屋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我的一天才算落幕。

奶奶去世后,对父母的牵挂像错枝的藤蔓,日夜缠绕着身在异乡的我。于是,我在老家装上了“天眼”。院子的监控装在房梁上,视野开阔,能看见整个院子和围墙外的龙眼树。客厅案台上的监控,镜头从大门摇到茶桌,直至厨房门口,父母的身影一览无余。

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画面看看父母。屏幕那头,父亲有时躬身给花浇水,有时手持水管在菜地里来回转,水流滋滋作响。母亲就在一旁,晾晒着刚洗完的衣服。父母忙碌的身影,在镜头下显得格外渺小。

我眼前不禁浮现起父亲独自坐在门口的一幕。那天,母亲在外联系不到父亲,一遍遍打电话始终是忙音,微信也未回。我们都慌了神,各种不好的念头一个劲往外冒。就在全家一筹莫展时,我灵机一动打开监控。画面里,父亲佝偻着背坐在门口,眉头紧锁地捣鼓手机。我用监控设备的语音喊了一声“爸”,他闻声一愣,随即惊喜地凑到镜头前,探着身子大声告诉我手机坏了。我隔着屏幕安抚他,许诺新手机下午就到。父亲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幸好有监控,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们。”

这件事之后,我时常留意父母的动态,得知他们因小事又拌嘴了,了解父亲平时几点出门散步,母亲几时去跳广场舞。我也会在吃饭时,从监控里听他们聊聊家长里短。这些生活片段,比任何电影都让我着迷,直到母亲那句话,打破了这场默剧。

那一天清晨,父母在小院忙碌,我打开语音轻轻喊了声:“妈。”她没有意识到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探头往楼上张望,困惑地问父亲:“我好像听到女儿的声音,她昨晚回来了吗?”父亲笑着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她才反应过来。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母亲脸上掠过的失落,她喃喃道:“你能看到我,可我看不到你。”那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深深地扎在我心上。我看到了他们的生活,却忽视他们的感受。

从那以后,我频繁地打开语音和他们互动,渐渐地,父母也开始在镜头前分享生活。父亲把他养得最好的那盆月季,特意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母亲也总爱坐在客厅择菜、做手工活,甚至把饭桌也搬到了客厅。

记得端午我没能回家,母亲对着镜头“直播”包粽子。她娴熟地把粽叶折叠,塞满糯米,利索地压实、扎紧绳子,生怕我没看到,还特意拍了张粽子的照片发给我。我赶紧打开监控,画面里她正包着粽子,不时抬头看看镜头,好似在等待我的回应。浓郁的糯米香,裹着粽叶的清醇,仿佛穿透屏幕,萦绕在我鼻尖。

原本以为,监控是我守候父母的方式,未曾想屏幕里的故乡,也以它独有的浪漫滋养着我。

那是一个失眠的夏夜,我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手机里的app,直到视线停留在监控画面上。那头,深夜的院子笼着一层清灰,几只飞蛾在灯光下飞舞,院外的龙眼树簌簌作响,虫鸣声从远处漫了过来,啾啾掠过耳畔。熟悉的院子,让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躺在藤椅上听虫儿夜吟,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有时,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迁徙的候鸟,来去匆匆,靠监控里那些零碎的片段,拼凑着自己缺席的时光。父母慢慢老去的身影、老屋的晨昏日落,都在镜头里静静流转。那一方小小屏幕,成了我遥望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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