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玻璃还是核桃?
□房向东(福建人民出版社原社长、编审)
林徽因与徐志摩的爱情感动了多少少男少女!然而,当作为已婚的年长的徐大诗人还在如痴如醉的时候,年少的林小姐却格外理性,看出了他们的结合是不会幸福的,林徽因婉拒了徐志摩的狂热追求,劝他不要想入非非:“徐兄,我们是太一致了,就不能相互补充。我们只能平行,不可能相交。我们只能有友谊,不能有爱情。”
这让我想起了美国的一篇小说《美满姻缘》,它叙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沃尔克先生和丹菲尔德小姐的婚姻原是极美满的,他们的配对是电子计算机从全美一亿一千多万名符合条件者中筛选出来的,从睡觉喜欢关窗户到喜欢吃金枪鱼,他俩一切都是那么地相似。按理说,他们应该生活得比凡夫俗子们要幸福千百倍。然而,玄妙的爱情和万能的电子计算机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最后,这“天衣无缝”的婚姻,也不得不宣告破裂,原因就在于他俩太相似了。
试想,假如林徽因和徐志摩结合,就像丹菲尔德小姐和沃尔克先生结合一样,整天你写一首诗,我写一首诗,一唱一和,谁去煮饭?或者,你瞧不上我的诗,我瞧不上你的诗,挑剔来挑剔去,会有什么好结果?这好比两块极为相似、都是平面的玻璃,虽然是透明的,但它们很难结合在一起。
由玻璃我想到了核桃,核桃的壳和仁为什么拥抱得那么紧,以至砸碎之后还是难分难解呢?就因为它们凹凸不平,可以相互联结,从而亲密无间。你高高昂起部分,正是我深深陷落所在;你的优点,正是我的缺点,或者说,因为我的缺陷,更突出了你的优势,总之,彼此达到了互补的目的。林徽因与梁思成的结合,就是核桃的仁与壳的结合,彼此相依附,相吸引,相依为命。冰心和吴文藻也同此理。相反,有的作家和作家结合,彼此很容易“看透”,分手是经常的事,萧红和萧军、杨沫和张中行等等,不在少数。
所谓“方法论”,实则理性的选择。选择错了,原有的爱情也会消亡;选择对了,似乎没有爱情,然则“先结婚后恋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两片海的潮汐共生
□林 娜(晋江市作家协会诗歌专委会主任)
在晋江咸湿的海风里,我渐渐懂得:最好的爱情像两股洋流,既保持各自的温度与盐度,又在深水区悄然交融。
与谨程先生共同操持诗社二十年,我们始终遵循“半糖主义”——他写晋江海域的史诗,我作藤蔓缠绕的短章,书房里并置的两张书桌,中间永远隔着三盆绿萝的距离。正如泉州提线木偶,再亲密的戏码也需要那根看不见的线。某夜他醉酒未归,我默默收起截稿后的诗集,却在阅读的间隙,把酒杯的反光写成《玻璃海留白》。真正的相依,是给彼此留出泅渡的航道,是留白的艺术。
把日子过成诗,未必需要惊涛骇浪。他总把晾晒的衬衫抖出浪花的弧度,我会用鸡公碗盛一碗地瓜粥,摆成向日葵的形状。那年,我们在商业经营上出现意见分歧,他在策划书的边角写下《月光预言》,我则在厨房将萝卜雕成玉兰花瓣,让刀锋下的怨气化作餐桌上的艺术。后来我才明白,所谓“琐碎的光荣”,不过是让每一次摩擦都成为默契的雕刻。就像泉州的老匠人修葺古厝,裂缝处填进的不是灰泥,而是时光熬煮的耐心。
他是锚,总爱在账本空白处写十四行诗;我是水,常把菜市场讨价还价记成散文诗。这样的我们,却在新诗集里碰撞出奇妙的和弦——他写“钢铁的桅杆”,我对“丝绸的夜晚”,女儿续写“咸水的隐喻”。就像泉州老巷里,南音遇见摇滚,旧时光撞上新浪潮。
原来保持新鲜感的秘诀,是允许对方成为“未写完的诗”,要有“任尔东西”的胆魄——他是飞扬的行草,我是工整的楷书,却在同一张宣纸上,洇出相得益彰的墨韵。
爱的自然生长
□陈 欢(泉州城建城市运营有限责任公司党务人事部经理)
十三年前,他站在讲台上,眼神专注,语速平稳。我作为新员工坐在台下,认真倾听。目光交汇时,他微微一顿,我低头浅笑。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2014年,我们以“Your Voice,My Smile”为主题,举办了婚礼。他说,我的笑容像初夏的风,能吹散他所有的疲惫;我说,他的声音如远山的钟,总在我迷茫时回荡心底。从恋人到夫妻,没有宏大的誓言,只有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
从两个人到一个家,我们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苗,在岁月的土壤里慢慢盘根相依。
他理性冷静,擅长用数据建构秩序;我感性热烈,习惯以真诚连接人心。这样的差异,曾在生活中激起波澜。但我们都明白,爱不是彼此改变,而是各自舒展枝丫,有着不同的生长节奏,却在日复一日的相伴中,让根系悄悄缠绕,共享阳光雨露,也共抵风雨霜雪,渐渐长成了彼此眼中最安心的风景。
我性子急,情绪来时言语如骤雨。他却从不迎面争执,总是安静地等我倾泻完毕,再温和地说:“不急,我们慢慢说。”而在他熬夜加班、满脸倦容的深夜,我学会走进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蒸腾的牛肉羹。他后来告诉我,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肉羹,是那些日子里最踏实的光亮。
爱情需要方法吗?也许它需要的不是技巧,而是默契与融合。他依旧用声音抚平我的焦虑,我依然用笑容缓解他的疲惫。我们并没有刻意维系心动的感觉,却在一粥一饭之间、一言一行之中,一次次重新爱上对方。
如今这两株树苗早已褪去青涩,枝繁叶茂间竟已撑起一片专属的荫凉,根须在地下紧紧相拥,枝叶在风中轻轻和鸣——这便是家的模样,也是爱最自然的生长。
约 稿
“三言堂”是泉州晚报《清源》副刊重点打造的品牌专栏,获评“中国晚报优秀专栏”“全国报纸副刊最佳专栏”。栏目每期刊发三位嘉宾就同一个话题创作的小杂文,每篇600字左右。来稿要求题目自拟、轻松可读、观点鲜明,附作者生活照和个人简介。
下期话题预告:“教师节”特别策划——
课堂之外
金桂的甜香漫过教室窗棂,又是一年教师节。我们总难忘老师们的“课堂模样”:讲台上拆解公式的专注,教案上红笔标注的重点,作业本里批改的细致,黑板上详细列出的知识点清单……但也有一些动人的教育,发生在“课堂之外”。是走廊里一次温柔的拍肩,解开了少年倔强的心结;是黄昏操场并肩漫步时,一句点亮迷茫的提醒;是轻轻递来的一本书,扉页上写着比你想象中更懂你的赠言……课堂之外的片段,或许无关考点,却关乎如何面对挫折、如何热爱这个世界、如何成为更好的人。诚邀您执笔回忆,课堂之外的恩师如何静默却深刻地参与我们的人生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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