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至今还珍藏着一件传家宝——“乌篮”(闽南语,摇篮之意)。由于年代久远,乌篮的竹木支架已有所变形,表面显得斑驳。然而,它像一位慈祥、睿智的老人,见证我们家族几代人成长的历程,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重托,记录着沧桑岁月中一幕幕刻骨铭心的故事。
乌篮是用来摇娃娃的,底部做成船形的弯曲状,便于摇晃。木架上面是竹编的半包围状小床,娃娃睡在里面很安全,不会滚落下来。婴儿由于骨骼相当脆弱,往往只能被抱着或者平躺着。一般要长到六个月后,才可以放在乌篮中轻轻摇晃。大人们一边摇,一边哼着摇篮曲“摇星星,摇月亮,摇到牛郎织女来相见……”很快止住孩子的哭闹,哄其在歌声中入眠。在乡下,大人们要下地干活,没时间陪伴幼儿,会把幼儿喂饱后,放在乌篮中躺着,再交代大一点的孩子或家中的老人来摇乌篮,一直到大人收工回家。
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听母亲讲过,家中的这架乌篮是从我太爷爷时代传下来的,摇过爷爷、父亲以及伯伯、叔叔,摇过我们兄弟姐妹,也摇过侄儿侄女们。这架乌篮历经几代人的摇晃,居然没有被摇坏,足见当时的工匠手艺是多么了得。当然,竹编的乌篮上,有好几处修补的痕迹,新旧颜色差异仍比较明显。这种“新篾(竹片)插旧篾”的补痕,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但结构上还是相当牢固的。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几个同学到家里玩,因为当时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大家就把这架乌篮当做游戏的玩具,每个人轮流坐进乌篮,其他人有的负责摇晃,有的负责唱歌,都是学校里老师教的儿歌,一首歌结束后,换另一人坐进去。唱歌的人唱得用心,摇乌篮的人摇得起劲,起哄的人喊得震天响……正在我们狂欢的时候,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一看这情景,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抓起墙角的一根扫帚,不由分说地把我一顿狠揍,边打边说:“都这么大了,还敢坐乌篮里摇,想把乌篮摇坏了是吗?”大家一看这架势,飞也似的作鸟兽散。从此,我们再也不敢玩这架珍贵的乌篮了。
不知从何时起,市场上的婴幼儿用品越来越多,越来越精致,越来越人性化,婴儿床、学步车,带音乐的手推车、智能化的玩具等等,渐渐进入千家万户。我家的这架乌篮被父亲小心翼翼地包装好,束之高阁,留给我们一份深深的念想和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