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如同金色的蜜糖,缓缓淌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刚刚擦拭过的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手握教案,指尖微微沁出细汗,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站在一年级教室门口。耳畔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如同檐下成群的麻雀,热闹非凡。
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映入眼帘——那是小罗,他紧紧依偎在妈妈身边,校服领口被泪水浸湿。清晨的玉兰树下,常能听见他压抑的啜泣,像被包裹在花苞里的叹息,细碎而隐忍。我尝试用各种方法引导他开口:蹲下身哄他,答应给他奖励,但他只是将脸埋得更深,把所有声音都藏进衣领。
班上的孩子们大方主动地和老师问好,互相分享学校的趣事,唯独小罗,课间独自趴在桌上。“老师,我肚子疼。”这句话,成了他唯一的言语。起初,我让同学陪他去医务室,但校医回复孩子并无大碍。一个午后,我指着窗台上歪歪斜斜的水壶,轻声问:“小罗,能帮老师把这些摆整齐吗?”他猛地抬头,眼中还闪烁着泪光,随即迅速起身,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水壶一一排列整齐,连标签都朝向同一侧。整理完时,他小声地说:“好了。”那声音轻得像花茎顶破泥土的微响,而我却听得格外清晰。
首次家访,小罗妈妈诉说着艰辛,孩子爸爸长期外派工作,自己工作也十分繁忙,孩子主要由耳背的爷爷照顾,常听不见他的哭声,久而久之,孩子的安全感严重缺失。
在与年段老师、学校行政人员探讨后,一个“阶梯计划”诞生了。一开始,妈妈送他到教室再离开,中午接回家午休,下午再来。之后,妈妈只送到校门口。再后来,小罗尝试中午在学校吃饭。这一计划实施没多久,小罗就主动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您今天就站在校门口看我进去吧。”
变化就像春天的花朵,在不经意间绽放。我任命小罗为“劳动小管家”,负责检查同学们的桌椅是否对齐,地板是否干净。他每次都做得极为认真,一旦发现桌椅歪斜,便会立刻上前将它们摆放得整整齐齐;看到地板上有污渍,便会迅速拿起卫生桶里的抹布,来回擦拭。当我把那一朵朵小红花奖励给他时,他会抿着嘴笑,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
一个夜晚,我再次敲开了他们家的门。小罗雀跃地拉着我的手往屋里拽:“陈老师,这是我特意为您洗的水果,还有这只小猫,是我新养的,它可听话了……”看着这个曾经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哭声都不敢放开的孩子,如今眼里盛着星光,脸上洋溢着笑,我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欣慰,之前的所有等待在此刻都有了最温柔的答案。
教育,或许就是如此。每个孩子都是一颗独一无二的花种,有的早早绽放,有的迟迟未开;有的静默积蓄力量,有的热烈展现风采。但只要我们耐心等待,总能听见花开的声音——那声音起初或许细微如耳畔的低语,最终却能响彻云霄,如歌般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