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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9月12日

麦糊烧番薯里的乡土晨光

麦糊烧番薯(左)

泉港早餐麦糊烧番薯,朴素到近乎简陋,却是独属于泉港的晨之风味。

泉港多丘陵,当地人唤番薯作“地瓜”,种植广泛。自明万历年间从海外漂洋而来,番薯便以其耐瘠高产,成了当地人餐桌上的常客。麦糊烧番薯,顾名思义,是以番薯掺入麦糊煮沸而成。其貌不扬,其香却真,其味也厚,是街头巷尾、寻常灶头最常见的晨食,一口吃下去,既暖胃,又提神。

麦糊烧番薯,没有精致的配料,也没有复杂的工序,仅以地瓜和粗麦粉为原料,用乡土章法,在泉港人的灶台上流传数百年。选用泉港本地红心的甘糯番薯,或黄皮的香软地瓜——这可是泉港早餐的灵魂,非本地薯种,便少了那份独特的绵甜。洗净、剥去粗褐的外皮,切成滚刀块或薄如银钱的薯片。另一边,取泉港人家常磨的粗麦粉调以清水,再撒半勺海盐提味。调糊也是个细致活,既不能太稀,否则煮出来会成“麦汤水”;也不能太稠,不然会结块粘锅。唯有稀稠适度,才能熬出顺滑的口感。

灶火升起,铁锅烧得微烫,添水煮沸,将番薯块投入沸水煮至八分熟软,用筷子能轻轻扎透便好。这时,再徐徐均匀倾入麦糊混合,成黄白相间的糊状。熬麦糊最忌心急,火要保持“微滚”,搅要“缓而匀”。此时香气氤氲,薯甜麦香交融,这香气,非珍馐美馔的浓烈张扬,而是一种踏实沉稳的甜香,那是麦子被热力催出的醇厚,是地瓜在沸水里释放的甘甜,闻着就让人觉得胃里暖烘烘的。待糊熬得稠而不黏,用勺舀起能缓缓流下,这便是泉港人清晨最地道的第一口。

回溯过往,麦糊烧番薯曾是泉港人度过艰难岁月的“救命粮”。春末粮荒,米薯将罄,大麦适熟,家家户户的炊烟里都飘着麦糊香。天刚蒙蒙亮,男子们的大手掌,上、下托着两个碗,上面的那个碗比较大,盛着麦糊,下面的那个碗比较小,盛着炣杂鱼,蹲在自家的埕前,“唏嘘”地啜着麦糊烧番薯。一碗麦糊烧番薯下肚,驱散一夜的微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再扛着渔网和船桨,走向大海,开始一天的劳作。

稍晚些时候,孩子们被母亲唤醒,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睡眼,盯着锅里的麦糊烧番薯,顾不上刷牙洗脸,端着碗,赶紧盛麦糊,生怕被其他人抢了先。这时,母亲一边看着灶上的麦糊,一边笑着说道:“锅里有的是,不要争!”

那时的麦糊烧番薯,是果腹的食物。有句老话说:“香薯肥米健,大麦糊救命”,话语朴实,却道尽了这份食物的分量。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它用最朴素的滋味,滋养着一代又一代泉港人,让他们在艰难的日子里,也能感受到生活的暖意。

而今世道变迁,食物丰饶,各样精巧点心、异域奇珍层出不穷,麦糊烧番薯,似乎显得更为朴拙,甚至有些不合时宜了。然而,奇怪的是,它并未从乡人的生活中消逝,而是成为当地人心中的“乡愁味”。如今泉港的街头,早餐摊也少不了这一味。小摊贩们支起小灶,铁锅在晨光里冒着热气,现煮现卖,搪瓷碗盛着,撒一勺自家腌的萝卜干,酸咸解腻,是老泉港最爱的搭配。“多放块薯!”“要稠些的!”几句乡音,透着对这口早餐的熟稔。偶有外地游客好奇尝鲜,一口下去,便问:“这是泉港特有的吧?别处吃不到这味道。”

美食之“美”,有时并非在珍稀贵重,而在于其能否唤起一种共通的情感与记忆。这麦糊烧番薯,它不似海鲜早市那般鲜活,只是静静诉说着土地的故事、农人的智慧,以及寻常百姓家那踏实过日子、认真对待一粥一饭的生活态度。一口入喉,便是清晨。

(陈光日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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