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炳
单位不远处悄然立着一爿小吃店,说来也是缘分,店主是位本地大姐,她的孩子恰巧就读我任教的班级,是我的学生家长。
踏入小店,便被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香气所包裹。这里主打的是闽南地瓜粉团,在大姐的巧手中,寻常食材幻化出无尽滋味。她先取来锅盆,放入花菜、花生米、猪肉,添上撕成细丝的巴浪鱼干;接着加入本地自晒的地瓜粉,用酱油、鸡精、盐适量调味;再徐徐注入滚烫的开水,筷子恰到好处地搅拌,力道与温度在这里奇妙地交融,直至粉团成型不散。她动作麻利,一套流程下来,简直是真功夫。
主料地瓜粉质地细腻透亮,赋予了粉团天然的Q弹筋骨。配料则尽显渔家风情,巴浪鱼干的咸香是闽南特有的“鲜味密码”,瘦肉丝与三层肉的脂香互为浸润。待锅中水沸,她信手舀入颗颗饱满的粉团。粉团于沸水中浮沉,渐渐晶莹剔透如琥珀包裹山海精华。出锅前淋上灵魂葱头油,翠嫩青菜点染其间,一碗美味便递送到我的眼前。
舀起一团粉团,外层滑嫩如凝脂,咬破瞬间,咸香醇厚的滋味如花蕊在口中绽放,花菜的清甜萦绕舌尖,地瓜粉的软糯温柔托起了层层回味。这滋味唤醒了我的味蕾,故乡的母亲也常做这样的粉团,只是家乡地处山间,馅料里便少了海味的咸鲜,多了山野的清芬。母亲揉捏粉团时粗糙而温暖的手,锅碗瓢盆交响的旋律,是心中最清晰的风景。此刻这碗海味粉团虽材料稍异,竟与记忆中的山乡滋味有着奇妙的交叠。究其原因,大姐用料实在,每一勺搅动都倾注了心力,如同母亲的巧手,凝结的皆是生活的本色真味。
大姐不仅手艺好,还善聊。当谈到粉团时双眸生辉:“粉团嘛,各家都有自己的做法,但秘诀在真心实意。”言语间毫无夸饰,只有如数家珍的真诚。她在狭窄店面里从容往来,一边手上不停,一边与熟客交谈几句家常,爽朗笑声令小店气氛格外暖融。日复一日的辛劳,化为她脸上朴实的笑意,那正是闽南大地赋予这片土地上女性最厚重的底色——真诚、勤劳、乐观。食客们在此咀嚼的岂止是粉团?他们围坐于这方寸之间,彼此问候,碗筷交错间皆是温热人情。食客踏进门来,或为那一口弹滑的地瓜粉团,或为这烟火味中片刻的安心与归属。
步出小店,回味着家乡味道,那朴素食物深处,藏匿着人们拥抱平凡生活的全部热忱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