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杙壕

我已经很久没回那座老厝了，那是阿太过去住的地方。老厝前有一片空地，以前用来晾晒粮食、蔬果或衣被，如今地上却杂草丛生，直到此次我与家人回来，才将它们拔除干净。

时间好像在老厝里流逝得很慢，跨过门槛，瞧见的还是熟悉的老物件。不同于那张八仙桌的桌腿磨损，桌边的红木沙发仍很结实。摆在沙发旁的那台旧电风扇，外壳已经老化，辨不出品牌，上面的网罩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茶几上仍摆着一台收音机，我记得外公过去总喜欢用它收听歌仔戏，时常一听就是一个下午。

厨房门口的石头水池还在，石缝中长出许多青苔。印象中过去逢年过节，这里是家里最热闹的地方，阿太会在水池边杀鸡宰鸭，舅舅舅妈轮流把烧好的热水从厨房中端出来，父亲和母亲则蹲在一旁，一个人将鸡鸭的毛拔干净，一个人拿刀将肉分切成块。大人们忙着干活，我们这些孩子在屋内也待不住，经常跑过来凑热闹。一群孩子绕着水池追逐打闹，一不留神把阿太晾晒的菜干踢得东倒西歪，害怕被大人们训斥，就会立马四散逃开。阿太见状只得停下手里的活，大声冲我们喊：“慢点跑，小心别摔跤。”

走进厨房，那个老灶台已经不见，估计是被舅舅拆掉了，想要腾出一些空间存放杂物。回想几年前回老厝小住，每天都能闻到厨房飘出的饭菜香，那锅阿太常煮的咸粥，是我最爱的早餐。那浓稠的粥汤里加了打散的鸡蛋，还添了一些虾米和蚝干提味，吃起来软糯鲜甜。往往一碗下肚，睡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一个早上都能精神十足。我曾缠着阿太问这咸粥的做法，她却佯装神秘地说粥里加了“秘方”，告诉我想吃就得常回来。只是如今灶台和阿太都不在了，那个“秘方”也跟着成了再也寻不回的味道。

不过阿太曾居住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摆在旧眠床边的梳妆台，我记得她过去经常坐那里梳头。台面上的那面圆镜已蒙了一层灰，看不清人影，旁边的抽屉里，还放着阿太过去常用的木梳和几个旧发夹。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床沿，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阿太坐在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梳理着银发。

走出房间，来到老厝的后院，那里有一棵魁梧的橄榄树，听母亲说这棵树年纪比阿太还大。以前每到橄榄采收的季节，阿太都会将掉落的橄榄收集起来，腌成咸橄榄装进罐子里，等孩子们回来再让他们带走慢慢吃。

如今橄榄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树下没了阿太忙碌的身影。我在老厝待了一整天，收拾好一些旧物才离开，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老厝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过去的阿太一样，默默目送着晚辈们远去。

（作者系泉州工艺美术职业学院工商企业管理专业2023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