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益坚
这些年回老家看望母亲总是很匆忙,压根没有时间在村子里走一走、看一看。连村里这个小时候常去的“大埕”,也许久没再留意过。
“大埕”是闽南语里的说法,指的是开阔的公共场地,平时村民在这里晾晒农作物,也会聚在这里乘凉、聊天。记忆里老家的“大埕”分南北两边,那里各有一座粮仓,虽然都用来储存农作物,却“分工明确”。过去天刚蒙蒙亮,生产队长便会组织村民,从“大埕”一侧的粮仓里,挑出之前采收的稻谷、花生,将它们摊在埕面上晾晒。等晒好了,再把这些农作物存放进另一侧的粮仓里。待农作物全部收获、晒干后,先运到乡里的粮站交足“公粮”,剩下的就可以按人口分给村民。那时的“大埕”也总是飘散着谷物的香气。
以前可供娱乐的电子设备少,孩子们在家里待不住就往“大埕”跑。女孩子三五成群地踢毽子、跳绳,绳子甩在地上“啪嗒啪嗒”响;男孩子则凑在一块儿打陀螺、滚铁环,陀螺转动的“嗡嗡”声和铁环的“叮当”声经常混在一起。一群孩子经常从“大埕”这头跑到那头,那嬉笑声总是传得很远,有时在村头小溪边都能听见。有时孩子们玩得忘记时间,眼看月亮升得老高,大人们只得出门“逮”人。“大埕”上也常见大人拎着孩子耳朵、催他们回家的逗趣场景。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都喜欢聚在“大埕”,不过他们会把大部分空间让给小孩们玩耍,几个人坐在“埕岸”的石条上聊天,有的人还会把晚饭端到这儿来吃。
后来我去外地打拼,一年到头难得回趟老家。“大埕”也渐渐在记忆里淡成模糊的影子。偶尔回去经过,还差点认不出它的样子。那时的“埕岸”布满杂草,埕面也裂了缝,一些地方出现了小坑,一下雨就积满水,更难看见小孩们玩耍的身影,整个“大埕”显得格外冷清。好在如今“大埕”已修葺一新,埕面用水泥硬化,东西两边的“埕岸”旁还安装了一排路灯。村民们又开始聚在这里“话仙”,熟悉的烟火气渐渐回来了。季节一到,“大埕”依旧是晒农作物的“黄金场”,只是水泥埕面比从前的泥地好打扫了,村民翻晒谷物时也不再担心稻谷沾土。
现在,老家的“大埕”模样翻新了,底子却没变。傍晚路灯亮起来,石条上坐着的老人,聊天的话题还像过去那样,离不开谁家的庄稼长势好、哪个后生又寄了东西回来。有时候路过,也能看见小孩们在这里追逐嬉戏,虽然玩的不是陀螺、铁环,笑声却和我们小时候没什么差别。“大埕”就这样守着老家的日升月落,把旧时光里的热闹悄悄续下去,也成为像我一样的离乡人的记忆“锚点”,每次远远望见那片亮着灯的开阔场地,闻着风中隐约的谷物香,就知道自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