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来临那天,阳台上的昙花又开了一朵。和前一天的两朵一样,都是迎着朝阳吐芬芳,旁边是各种颜色的三角梅相伴,煞是好看。许是天气回暖的缘故,11月下旬了居然还有昙花,而且是清晨吐蕊,有点反常。但是我很欢喜。
在我看来,昙花是很孤独的一种花,常常独自在夜色中完成它最浓墨重彩的几小时绽放,坐拥星辰和晚风,却鲜少与白昼亲密接触。这几朵昙花应该算是幸运的,可以迎朝阳,沐浴晨露。
我已经养了多年昙花,同事赠我一片昙花叶,从小不点到现在的小有规模,过程也是可以说道说道的。一开始,想着昙花植株以后会长得很大,我和老公买了一个又深又大的花盆栽种,盆底垫上松松软软的条状干草,铺上腐叶土,放在阳台上。我特意上网查询昙花习性,它喜欢温暖潮湿的松土,但忌涝渍过多,夏日须避强光,春秋可见柔光,冬季多晒太阳,等等。
关于施肥,着实也是费了一番工夫的。我向学校里烧树叶的阿姨讨要一些树叶灰用来疏松花泥,并买来它们喜欢的磷钾肥,虽然自己常常弄得灰头土脸的,但也乐在其中。我还把每天的洗米水积存起来,等有点发酵了,赶紧让昙花盆栽好好喝一壶。看着它一点点长大,就盼着早日开花,一睹其“月下美人”的绰约风姿。
植物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日日照料,它自然会对你好,只是双方示好的方式不一样。
仍记得第一次开花的惊喜。深绿色的叶子边缘,冒出了米粒般的绛红色小点,像是精致的毛笔头,也像少女羞涩的心事,藏在叶间,若不细看,几乎要被忽略。
慢慢地,花苞像被吹入仙气般,一日日地丰腴起来,从紧实的“毛笔头”变成一枚饱满的“小橄榄”,绛色的外衣被撑开缝隙,透出内部一丝洁白的微光。
过了几日,它低垂的头颈渐渐扬起,仿佛一个从沉睡中苏醒的巨人。外层苞片微微松动,生命的张力在此时已无法掩藏,那饱胀的花苞,仿佛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圆润饱满。
其实,昙花的开放是有声音的,那是一种寂静的轰鸣。只见瓣尖轻轻一抖,仿佛挣脱了最后的束缚,洁白的花瓣便最大限度地舒展开来,毫无保留,层层叠叠,如同莲花宝座,中间簇拥着无数颤巍巍、如同流苏般的金色雄蕊。
昙花完全盛开了,月光下,美丽又圣洁。此刻的昙花,仿佛玲珑剔透的琉璃盏,沁着莹润的光。那密集的花蕊,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吐着芬芳,浓烈而清冷。
记得昙花第一次盛放那晚,喜不自禁的我兴冲冲地搬了张椅子,打开阳台大灯,慎重地坐在花前,目不转睛地欣赏,生怕怠慢了月下仙子,“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样美好的意境突然就浮现在脑海里了。
很喜欢王阳明说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你未细心照料时,花虽默默生长,却似少了呼应;你俯身浇水、凝眸赏叶时,花的鲜妍与你的期许相映成趣;当你读懂它的沉默,珍视它的盛放,这一刻,花的生机因你的懂得和牵挂而愈发鲜活,你的心意也因花的绽放而有了寄托。
我想,这世间的美好从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人与万物彼此照亮的温柔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