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在上幼儿园，已学会自己洗头洗澡，但仍不会自己吹头发，只用毛巾擦头发的话不够干。她每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发梢还挂着细碎的水珠，一颗一颗往下滴，在衣襟上晕开深深浅浅的水痕。

“爸爸，帮我吹头发。”每当听到女儿的呼唤声，无论手头在忙什么，我都会立即放下。

右手握着吹风机，调至暖风中挡，左手托起女儿柔软的发丝，从发根到发梢，一遍一遍撩拨滑动。随着吹风机“呼呼呼”的声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女儿头发的水分渐渐蒸发干了，原本湿漉漉的头发变得蓬松干爽。有时候发丝会结成团，我便用手指仔细地搓开。吹的时候，右手不敢一直固定在一个位置，不时来回晃动着，让暖风均匀地吹拂，怕集中的热浪烫伤稚嫩的皮肤。

在吹头发的过程中，女儿总是像一只活泼的小鹿，一刻也不安分，一会儿摆弄着心爱的玩具，一会儿拿起画笔在纸上涂鸦，甚至会突然远离吹风机爬到床上咯咯笑个不停。吹一次头发，总要十余分钟。在这段时光里，我的思绪也如羽毛般，悠悠地飘飞起来。

为妻子梳妆时，我的脑海里会浮现出“红袖添香”“为你梳妆”这样的词句，想象着古代琴瑟和鸣、岁月静好的画面。丈夫在灯下夜读，妻子在一旁静静添香；妻子端坐镜前，丈夫专注地为妻子梳妆。当然，想象归想象，想来在古代，男子为妻子梳妆终究是少数。倒是想起汉代张敞画眉的典故，张敞是汉宣帝时的京兆尹，他为妻子画眉毛，成了千古佳话。

话说回来，帮妻子或女儿梳妆，对男性来说，或许并非易事。说来惭愧，有一次妻子出差外地，女儿早上睡起来头发凌乱，我帮女儿梳理头发，笨拙的手捣鼓了半天，扎出来的发型依旧不美观，最后只好带女儿去附近的早教班，托老师重新梳理好头发，我再送女儿去幼儿园。因为幼儿园入园会检查，对孩子们的仪容有要求。

无论是为妻子还是为女儿，为自己的亲近之人梳妆和吹头发，有异曲同工之处。相比之下，为女儿吹头发就显得简单多了。记得她一岁多时，头发还短短的，像个俏皮的小男孩，如今也是个长发飘飘的小姑娘了。

女儿一天天长大，我能为女儿吹头发的机会，如指缝间的流沙，只会越来越少。等她再长大一些，自然就能自己打理，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

给女儿吹头发时，我甚至会想到遥远的事情。有时吹着吹着，我会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段话：7岁以前，家是孩子的全部；7到12岁，家是晚上；13到18岁，家是周末；19到23岁，家只有春节了；往后就剩下大年初二了。想到这里，不禁想象女儿出嫁那天的场景，不知自己会不会在宾客散尽后，对着满堂的喜庆，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光。

人啊，总是这么矛盾：有时，盼着孩子快些长大，能够独立自主，少烦大人，自己就能有更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时又希望时光慢一点，孩子慢慢长大，自己也能老得慢一点，多一些时光陪伴孩子。等孩子们长大，我们也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