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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01日

赶 海

□柯远峰

我的家乡在一个小渔村,小时候住的古大厝就靠近海边,每天推门便是咸腥的风裹着浪声扑过来。住在大海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孩子们要么追着寄居蟹跑,看它慌忙逃窜的模样;要么把裤管挽得高高的,与浪花赛跑;有时也会学掠过海面的沙鸥叫……

沙滩是最熟悉的“藏宝阁”,经年累月的摸索,我们对蛤蜊的藏身处了如指掌。浅沙下,我们总顺着潮水经过的痕迹,脚趾触到沙里,前脚掌一探一挖,很快的,白花花的贝壳便露了脸。偶尔运气好,还能挖到藏在深沙里的大蛤蜊王,壳上有着褐色花纹,放在手心里,能引来伙伴们一阵惊呼。一个下午弯腰起身间,小竹篮里的蛤蜊就堆得冒尖。

傍晚的餐桌上,清蒸贝壳的鲜气能飘到巷口,奶奶总说:“这是大海给咱厝边人的馈赠。”小姑姑喜欢蘸着蒜蓉酱油吃,而我总是直接放进口中,咬开壳,鲜汁就会在舌尖炸开,满是海风的味道。

海蛎成熟的时节,蚝石像列队的巨人立在滩涂上,比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还高出半截,壳上的青苔被海浪冲刷得发亮。一天下午,我与年纪相仿的三个堂叔照例去捡海蛎,他们眼疾手快,竹篮很快就沉甸甸的,再看我那晃得叮咚响的蚝篮,活像在嘲笑我的笨拙。我心一急,鼻尖一酸,“哇”一声哭开了,眼泪应声而下。堂叔们闻声回头,黝黑的脸上满是哭笑不得,小胜叔知道要想耳根清净,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分一些给我,只见他把篮子往我这边倾了倾,肥美的海蛎“哗啦啦”滚进我的筐里,另两个堂叔见状也跟着添了几把,直到我的篮子也沉甸甸的。我偷偷眯眼瞧他们无可奈何又带着宠溺的模样,嘴角悄悄勾起,心里乐开了花——这招,百试百灵!

日头渐渐西斜,橘红的霞光铺满银滩,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攥着装满海蛎的竹篮,蹦跳着跟在堂叔们身后,一路哼着小曲往家的方向走。突然,小堂叔惊呼:“大螃蟹!”众人循声望去,一只肥硕的花蟹正挺着青灰色的肚皮在沙地上踱步,螯钳上还沾着海草。小堂叔撒腿冲过去一把按住,谁知螃蟹猛地反击,大钳子死死钳住他的手指,疼得他直跺脚哭嚎,泪水混着汗珠往下淌。我们吓得手足无措,还是小胜叔急喊:“快甩!”小堂叔慌忙甩手,一下、两下,螃蟹终于松钳滚落,翻了个身,一溜烟钻进了石缝。

后来,沿海大通道经过村前的海域,护栏隔开了古厝与滩涂,我也因课业渐重、工作奔波,渐渐疏远了那片海。

前些日子路过,停下车倚着护栏看海,恰逢退潮,滩涂又露出熟悉的轮廓,海风迎面吹来,赶小海的念头瞬间翻涌,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早已没了竹篮,潮水却已涌上心头。

这些年,我总在心里盘算:约上三两个伙伴,带上竹篮和铁铲,再去滩涂寻一次贝壳、捡一回海蛎。

风继续吹着,那片滩涂仍在等着,不知何时,我才能再光着脚丫,赴一场与大海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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