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衡临

许多家庭主妇是生活能手，里里外外都能打理得有条不紊，我的母亲也不例外，她几乎什么活都会干。她会喂猪，也会养鸡，相比之下，鸡养得更好，算得上半个专家。

童年时，我家的鸡是散养的，早上放出去，晚上自己回笼。放出去之前，母亲会把下蛋的母鸡摸一遍。她左手握住母鸡的双翅，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到母鸡的屁股，熟练地一摸，便知道当日会不会下蛋。会下蛋的鸡放回鸡笼，避免母鸡把蛋下到院外草丛或别家鸡窝。等母鸡下过蛋，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再放出来。

是的，母亲能读懂鸡的叫声，能辨别鸡是因何而叫。如果鸡笼里发出急促的叫声，可能是黄鼠狼或老鼠在偷袭。如果母鸡发出粗犷的慢叫声，且羽毛蓬松竖起，说明母鸡想做妈妈了，暂时不会下蛋。如果家里没有让母鸡孵小鸡的打算，想让母鸡早日恢复下蛋，母亲则会将母鸡用稻草绑起来，用竹筐盖住。时不时地用冷水浇在母鸡身上，让它“清醒”一下，早日再下蛋。如果需要孵小鸡，母亲则会挑选二三十个新鲜鸡蛋，供母鸡孵化。只见母亲在煤油灯下，仔细端详着每颗鸡蛋，像科学家做实验那样严谨。至今我也不清楚，母亲是如何辨别鸡蛋的好坏，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本领。艰苦的日子把母亲磨炼成一位生活专家。

母鸡孵蛋几天后，母亲又要逐个查看一下鸡蛋。她先把母鸡暂时绑起来，盖在箩筐下。母鸡在箩筐下不停蹦跶，可能是担心孵的蛋受到伤害。母亲在灯下观察，挑出毫无变化或胚胎已坏死的鸡蛋。

终于，一天清晨，太阳刚升起，母亲早早起床。突然传来一阵“叽叽”的叫声，原来是小鸡孵出来了。母亲轻轻地把小鸡握在手里，用手指拔掉小鸡嘴唇上锋利的尖壳，这叫断喙。一是防止喙长了易漏食，导致饲料的浪费，二是避免鸡打架时把对方啄伤。

刚孵出小鸡的母鸡，变得强大，谁要是靠近小鸡，它会立即颈毛竖起，做攻击状。尽管它连老鼠也不怕，但到了晚上，总有小鸡难逃厄运。如果母亲养了20只小鸡，能有10只长成大鸡，算是不错了。何况小鸡喜欢跟着人跑，有时也会被不小心踩死。小时候，我就不小心踩死过小鸡，别提多揪心了。

鸡蛋拿到街上卖，能换些家用。供自家吃的鸡蛋并不多，一星期能吃一两次算不错了。母亲自己舍不得吃，说我们读书费脑，要用鸡蛋补补。

母亲走后，再也吃不到她养的鸡生的土鸡蛋了。父亲还在老家，只养了几只鸭子。我的脑海里常浮现一个温馨画面——小鸡满院跑，母亲在给鸡喂食。小院里，藏着我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和对母亲沉甸甸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