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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17日

地瓜粉飘香

□吴奋勇

泉州的冬天,清冽的北风与和煦的阳光交织,恰是制作地瓜粉的好时候。

听祖母说,过去本地人做地瓜粉,一定会使用的工具是笨重的石磨,还得两个人打配合,一个人使劲推拉磨柄,另一个人在旁边把地瓜块塞进磨眼中。随着磨盘不停转动,地瓜浆从石磨的缝间缓缓流出,随即顺着磨槽汇入桶里,收集起来便是制作地瓜粉的原料。不过从我记事起,家里人已经不用石磨碾磨地瓜,取而代之的是电动碾磨机。每年入冬后,这台机器“轰隆”一响,地瓜浆就会很快被碾磨出来,省时又省力。

但之后的加工步骤仍需人工,就像我家长辈总是先把地瓜浆倒在一块白布上,随后由两个人拉着白布的四个角来回摇晃,另一个人站在旁边,不时舀一勺水浇在布上稀释地瓜浆。乳白色的地瓜浆经由布过滤后汇聚在桶里,经过一夜静置后就会分层,其中上层是泛黄的水,下层是厚实雪白的粉,这也是地瓜粉的“雏形”。拿铁勺将这些地瓜湿粉刮出来,平铺在扁箩筐上,还要放在门口的埕上晾晒一段时间。南方冬天的日照足,往往一周过去,原本湿黏的地瓜粉就变得酥脆干燥,色泽洁白,用手指轻轻一捻,犹如雪花飘落。每到这时,祖母会一边将晒干的地瓜粉倒进麻袋里,一边乐呵呵地说:“正宗的地瓜粉,做成咯!”

我家那口陶缸能装四五十斤的东西,每年收起来的地瓜粉都存在里头。只有做菜时需要,祖母才解开封着缸口的布,拿葫芦瓢快速舀几勺地瓜粉出来,接着又得赶紧把布盖回去,生怕地瓜粉受潮。

闽南人烹煮三餐离不开地瓜粉,我家也不例外。祖母有道拿手菜是将切碎的芋头叶与地瓜粉混合,搓成一个个鸽子蛋大小的团子,再加入菜汤一起烹煮,大冷天吃下一碗,肚子饱了,身子也变得热乎乎的。过去老家不少宴席中,总有一道名为“炒地瓜粉粿”的主食。它和炒米粉、面线米粉芡都是本地喜宴上的“重头菜”,每次端上桌,定能吸引大家的目光。蒸熟的地瓜粉粿被切成薄片,爆炒后表面泛着晶亮的油光,质地透明如果冻,光闻着香气就让人食指大动。这道菜制作时很讲究火候,需要把灶膛里的柴火烧得猛烈,因此每次主人家摆宴席要做地瓜粉粿,“灶脚”定是禁止外人进入的,尤其是调皮捣蛋的孩子更会被大人们拦在外头。我曾偷溜进正在做地瓜粉粿的“灶脚”,打算一探究竟,可还没凑近灶台,就被长辈们驱赶了。见我不服气,一位长辈才道出原因,原来是民间有个说法叫做“灶台怕生人”,外人来添乱,柴火受影响烧不旺,地瓜粉粿做出来就不香了。

儿时有次参加亲戚家的喜宴,我发现端上桌的炒地瓜粉粿里不仅加了蔬菜和肉,还有一些鲜味干货,好奇跟身旁的大人打听,才知那些配料是蚝干和虾皮。那时的我没见过真正的大海,也没尝过什么海味,忽然能在一道炒地瓜粉粿里尝到海的味道,当下不禁感叹道:“这真是‘山海合作’啊。”后来再参加宴席,碰见一盘加了海鲜干货的炒地瓜粉粿,长辈们还会跟身边的小辈念叨往事,打趣说:“这盘菜也叫做‘山海合作’,名字是你们勇叔小时候取的呢。”

年复一年,冬去冬又来,地瓜粉依旧是闽南人餐桌上的“常客”。只是如今家里做地瓜粉的次数少了,超市里袋装的地瓜粉随买随有,电动碾磨机也落了些灰。不变的是,每当灶上飘起地瓜粉团和炒地瓜粉粿的香气,我仍会想起冬日埕上晾晒的雪白粉末,忆起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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