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杰
晨起推开窗,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困意顿时消散大半。窗户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被屋里的热气一烘,很快化成水珠落下,汇聚在地上留下几道湿痕,转眼间又被风吹干。我站在窗前醒神,目光投向那棵老樟树,心里猜测这么冷的天,不知鸟儿会不会再来树上落脚?
这扇窗一直是我的“观鸟台”。最初遇见的是几只斑鸠,或许是觉得老樟树是不错的歇脚点,第一次短暂停留后,它们便不时飞来,一待就是小半天。一段时间过去,来落脚的斑鸠渐增,多的时候甚至有几十只,一群鸟挤在一起,常把枝条压得向下弯。冬日里,这些斑鸠来得很早,经常是晨雾未散时飞来,停在枝头后就开始用尖喙理毛,不时发出短促的啾鸣,好似旅人在驿站歇息,顺便整理衣衫。待晨雾散尽,这些斑鸠们又会结队飞走,有时赖床起得晚,我便无缘与它们碰面,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枝头。
我有回特意早起等斑鸠来。那时天还未亮透,楼下的健身器材也被晨雾笼罩着,摸起来冰凉又潮湿,小区里的路灯已经熄灭,走在小道上,还得掏出手机照明。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鸟叫,循声望去,几抹灰褐色的影子由远及近,是斑鸠来了。它们落在老樟树上没有立刻理毛,而是缩着脖子抖了抖,像是在驱散寒气,那样子与一大早出门的我,真是如出一辙。
与斑鸠这些“过客”不同,安家在我家窗外空调外机上的那对麻雀,早已是“常住民”。春天它们衔枯草来加固巢,夏天觉得窝里太热,它们又飞到樟叶上乘凉。入冬后开始降温,两只麻雀不再经常飞进飞出,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巢里紧挨着。我有次探头就瞧见公雀用翅膀护着母雀的身子,为她抵挡刺骨的寒风,母雀的脑袋还时而轻轻蹭着公雀的,看起来十分恩爱。
我怕鸟儿冬天难觅食,于是悄悄在窗台放了一个陶瓷鸟食罐,往里装了些小米。没几日两只麻雀就发现了,每天都会来啄食几次。我有时工作累了停笔,抬头便能看见它们在窗台跳跃的可爱模样。有次公雀没站稳,小爪子在窗沿打滑,扑棱两下翅膀才稳住身子,嘴里还叼着小米,那画面实在滑稽,我被逗得笑出声,反倒把公雀惊得慌了神,嘴里的小米还掉在窗台上。后来那只麻雀歪着脑袋盯了我几秒,见我没动,才飞快啄起小米,随即扑棱着翅膀飞回巢里,不再出来。
我有时看这些飞鸟,会羡慕它们自由来去,可以随心所欲地飞过街巷与树林,领略不同的风景,也不必困在一方空间里,更不必为琐事烦忧。直到那天看见母雀低头啄着食罐里的小米,公雀却站在一旁警惕地歪着头,眼睛盯着楼下路过的花猫。等花猫走远,公雀才跳过来,与母雀一起啄食小米。看着那一幕,我忽然明白了这些鸟儿也并非全然自在,它们得为筑巢找枯草,也要为觅食防天敌,还需互相取暖才能熬得过寒冷的冬日。
正想着,耳边传来阵阵啾鸣声,抬头望去,几只斑鸠已落在老樟树的枝头,像往常一样开始认真梳理羽毛。看着熟悉的场景,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偷懒了,也该起身洗漱换衣,准备开启新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