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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23日

在阅读中“消失”

□余锦斌

(CFP 图)

“每当我攀登上他作品的高峰时,我仿佛登上了一座高山。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出现了。”这是福楼拜阅读莎士比亚时的切身体验。名家巨著往往有这样的力量,让现实时空“消失”于读者眼前,带他们到文字世界里体味丰富的欣悦、无限的繁华。

小学五年级课堂上,三毛正偷偷阅读《红楼梦》。“贾政连忙站起身来要回礼,再一看,那人双手合十,面上似悲似喜,不正是宝玉吗?这时候突然上来了一僧一道,挟着宝玉高歌而去——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当这一段文字跃入眼帘,她“呆在那儿,忘了身在何处”,她恍惚感到“老师在很远的地方”。这次课堂“消失”的确幸,是文学之光照耀额头的时刻。三毛笃定追求文学之美从此开始,终其一生,忘路之远近。

余华和张悦然在阅读中“消失”的体验如此相似。余华说:“我对那些伟大作品的每一次阅读,都会被它们带走。”余华觉得自己犹如变身一个胆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抓住伟大作家们的衣角,在时间的长河里缓缓跟着走去。张悦然亦然。她每一次阅读村上春树都像是“被带到另一个世界,看到令人惊叹的风景,遇到各种奇人怪事”。把自己完全交给作品,跟随他们引领,从现实世界中走入用文字构筑的瑰丽境界。当读者合上书页,折身返回现实,瑰丽世界并不会因此消亡。余华说:“当我回来之后,才知道它们已经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张悦然的感受是“被安然无恙地带回原地,从那张舒适的椅子上醒来,怅然若失,却又精神焕发,如同换上了新鲜的血液,身体里充满能量”。

在文字中“消失”,是沉浸式阅读时审美感受的具象化。用冯唐的话说,这是“掉进书里”。阅读升至审美的境界,“周围的人消失,周围的墙消失,周围的窗户全部打开,周围的一切变软,从固体变成液体,再变成空气,混沌在四周”。文字世界天高地迥,无拘无碍,任由读者如鸢飞戾天,似鱼跃于渊。“时间变得很短,一个恍惚,就饿得不得不去吃饭了;一个恍惚,日落月升,图书馆要锁门了;一个恍惚,白杨树的叶子落光了,草忽然变黄了”。文字主宰了一切,物理时间随之消影遁踪,古今变于须臾,四时成于一瞬。

“消失”,其实是一场盛大的遇见,古今中外,高贵的灵魂,有趣的人物,翩翩而至。双雪涛小时候环境不好,住在父亲的工厂,在车间生铁桌台上开始阅读。但是,史铁生《我与地坛》“把我从机器的轰鸣声中裹挟而去,立在那荒废的园子里,看一个老人在园子里呼唤她的儿子”。文字之深邃,母爱之深广,不期而遇。杨绛博览群书,每一次遇见都显出随意和洒脱。她说:“要参见钦佩的老师或拜谒有名的学者,不必事前打招呼求见,也不怕搅扰主人。翻开书面就闯进大门,翻过几页就登堂入室;而且可以经常去,时刻去,如果不得要领,还可以不辞而别,或者另找高明和他对质。”

在阅读中“消失”,不是逃入书斋,避世独立,而是为了雄健地投身滚滚红尘之中。红尘繁杂,智慧以渡。你总能从书中带一些东西回到人生里,那些豁然开朗的时刻,那些悠然会意的启悟,那些灵魂被照亮的美好,会让你面对偌大的现实世界时,心有所恃,视野超迈,不忧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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