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常办公的大楼旁种着三株高大的洋紫荆树,它们的树干粗粝苍劲,枝叶蓬勃葳蕤。虽然树龄已有二十余年,但它们仍像正值长个子的少年,高度还在逐年增加,其中两株已有五层楼高。
泉州的冬季不萧瑟,洋紫荆树也像不知疲倦的“开花机器”,寒天里依旧繁花满枝。这些花从初冬开到暮春,纵然花瓣日日飘坠,枝头仍是缀满新蕊,持续绽放,格外惹眼。时而冷风掠过,粉紫色的花瓣飘落在路旁的私家车上,犹如给车身绘上几笔俏皮的涂鸦。有次看见同事小庄正在清扫引擎盖上的花瓣,我还打趣说:“你的车都被装扮成‘花车’啦。”惹得他朗声大笑,直说我嘴甜。
这天拾起一朵刚落下的洋紫荆花,凑近一看,我才发现它的五片花瓣是呈螺旋舒展,边缘还微微卷起,好似古画上仕女曳地的裙摆。花瓣上的纤细脉络从紫红色的花心向外蔓开,渐渐晕成浅粉色,修长的花梗细而不弱,微微弯曲着撑起整朵花。更特别的是紧裹着花瓣的钟形花萼,看起来好像一个牢固的小基座,衬得花瓣愈发轻盈娇俏,一阵风拂过,又像颔首行礼的温婉佳人。
兴起时查阅资料,我方知洋紫荆树主要生长在南方地区,是一种常见的观赏树种。它的花期长、花量大,对土壤要求不高,耐旱又耐湿,很适应闽南地区潮湿闷热的气候。这种树的叶片呈心形,和粉紫色的花朵搭配在一起,远观近看都很有辨识度。
不过洋紫荆树在我眼中,更像陪伴多年的老友,因为它见证了我从青涩新警蜕变为沉稳老警员的岁月。印象中,过去晨间执勤归来,我常与同事在单位里的洋紫荆树下小憩,就着花香分食早点。有时雨夜出警,我还会借洋紫荆树遮风挡雨。刚入警时协助抓捕的紧绷,伏案写材料时彻夜的忙碌,破案后和同事们在树下分享的喜悦,受挫时望着满树繁花发呆的怅惘,仿佛都藏在风掠过花瓣的簌簌声里。洋紫荆树年复一年地花开花落,也像将我的青春、汗水、荣光与遗憾,都轻轻收进一圈圈的年轮里。
如今每到花季,我都会去树下捡几片完整的洋紫荆花瓣,将它们夹进常用的笔记本里当书签。年轻同事有次好奇地凑过来问这花叫什么名字?我便指着窗外的树,跟他聊了起来。说话间,我又想起自己刚入职的场景,当时自己也是这样追着老同事问东问西。
周末去公园散步,发现湖边的小径旁也种着一排洋紫荆花,粉紫花瓣时而随风飘落,有的掉在青石板上,被行人脚步轻轻碾过,留下一抹淡紫的痕;有的坠入湖中,随涟漪轻轻晃荡,引得游鱼争相啄戏。我驻足良久,望着满树繁花与水中倒影相映成趣,闻着风带来的淡淡花香,忽然觉得这般寻常景致,一点都不输名园的雅致。想来这或许就是洋紫荆花的独特魅力,于寻常处绽放风华,也于平淡间予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