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点好笑，在真正遇见冬凌草之前，这名字对我来说，大概和金银花、蒲公英差不多，是药铺抽屉上的一个标签。我甚至没仔细想过它长什么样，估计其貌不扬，带着苦味吧。

直到一个周末，跟着一位懂植物的朋友去山中，我才算和冬凌草正式打了照面。

冬凌草太不起眼了，就长在一片半枯的草丛里，朋友随手指给我看：“喏，这就是冬凌草。”我蹲下来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它和周围的杂草区分开。茎是细细的，带着点紫褐色，倒是挺直。叶子是深绿色的，有点厚实，边缘有些小锯齿，摸起来有点粗糙。最有趣的是它的花，太小了，淡紫色，几乎要趴地上凑近了才看得清，小花一簇簇长在茎的上半部分，一点都不热闹，安安静静的，好像开给自己看似的。

朋友说，这草有意思的地方，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候，茎上会结出一层薄薄的像冰片一样的东西，在太阳下亮晶晶的，所以叫冬凌草。我想象着那个画面，万物都冻得缩手缩脚的时候，它反倒给自己“穿”上一身冰甲。

不知怎的，这让我想起冬天里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天还没亮，最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街上直面寒冷了。这草，大概就像植物界里的“环卫工”吧，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之前我写过茶花，觉得茶花像一位端庄的大家闺秀。这冬凌草呢，更像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带着点野气和固执，不懂得讨好谁，就在石头缝里、山坡上，自顾自地生长着。你要是嫌它不好看，它大概也不会在意。

朋友随手一拨，只见冬凌草的根须，缠在碎石间。周围就那么浅浅一层土，没什么肥美的养料，我瞅着都觉得悬。别的草都爱趴着往四周长，冬凌草就守着自己那一小块地方。

我揪了一小片叶子，在手指间捻了捻，凑近鼻子轻闻。一股很冲的、清冽的气味直蹿上来，有点像薄荷，但又更“野”一些，带着山里的那种凉意。朋友说，这草清热去火的效果特别好，山里人感冒喉咙痛，常会摘点来泡水喝。

我们碰到山里的老乡，闲聊时说起冬凌草。他说这种草特耐旱，冬天冻着也没事。就算山火不小心燎过，转年春天，仍可能冒出新芽来。不管环境多差，它都能活出自己的劲儿。

太阳缓缓西斜，山风愈加扎人。我把手里那片揉皱的叶子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像是揣了一个来自山野的小秘密。

下山时，我回头又看了看那片山坡。冬凌草还在那儿，亮着自己的风骨。有些力量，是安静地藏在平凡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