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屈指算来,有印象的世界杯大概有十届了,从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到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几多欢欣,亦几多感慨,要说哪一届感受最深,要数1994年美国世界杯。
那时我在上大学。按照惯例,大四我们要到报社实习,可当年正逢世界杯,6月下旬,我便接到通知,到扬子晚报社实习,任务就是采写世界杯,对赛事状况及时进行报道。
还有这样的“好事”?对电视都难得看到的我来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按捺不住兴奋,我到报社的体育部报到,只见一间不大的办公室堆满了报纸,几位老师在埋头工作,靠墙一边放着台电视机。指导我的是一位姓薛的老师,薛老师快人快语,寒暄了几句对我说,你的任务是看电视,但首先要能熬夜,还要能看出门道来。
这才发现此前梦寐以求的体育记者的角色并不轻松。外行看热闹,聚在一起图个乐就行,至于输赢至多咒骂几句,反正又不负责任,记者就不行了,作为新闻工作者,必须客观准确叙述事实,又不能过于平淡,要有自己的观点,要看出战术安排和执行情况,要有战前预判或战后分析,许多时候还不能长,简直是太难了。
美东时差与我们相差12小时。当天夜里,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与薛老师一起坐下来看电视。记得那场比赛是墨西哥队对爱尔兰队,但我完全没有与同学们一起观赛时的放松,看着屏幕上奔走的双方队员,很想努力看出什么门道来,但头脑却是一片空白。薛老师却非常投入,他时而高呼,时而惋惜,手里的香烟也一根接着一根,屏幕前很快缭绕起一层烟雾,好不容易熬到比赛结束,凌晨4点还有一场巴西队对喀麦隆队,薛老师对一脸茫然的我说,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不像我早习惯了,没事。
记不清上午睡到几点。下午一看报纸,新闻标题是《爱队狂横 墨师一球哀胜 师徒较劲 巴西三次拔营》,薛老师把墨西哥2∶1爱尔兰、巴西3∶0喀麦隆的两场比赛放在一起写了,可能由于篇幅所限,言简意赅,标题却相当出彩,跟我设想的大相径庭,更想不到的是薛老师把未出一力打酱油的我署名居然放在了他前面,真是既惭愧,又感动。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这种惭愧而感动的状态下度过。还是与薛老师一起看电视,有时只看一场,有时连看两场,球是基本上看下来了,但离真正的实习记者还差得太远,我已记不得当时写过多少字,怎么写的,甚至有没有写过,唯一知道的,第二天的报纸上,总是及时地出现薛老师的精彩报道,那些神采飞扬激情四射的标题,那些我或前或后的署名,还有文章背后薛老师铁人般的意志和坚持。
由于其他原因,我没能等到世界杯结束就离开实习岗位,但我永远忘不了那一段时光,我至今珍藏着那几篇世界杯报道,泛黄的纸页上,凝聚着我的青春记忆,也凝聚着一代代媒体人薪火相传的辛劳付出。那一段经历,让我始终觉得1994年世界杯是距离最“近”的一届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