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桥在《今朝风日好》里,描写他见到的胡适之——总是穿着一袭长袍,长袖子一挥,几乎看得到他手上卷着一册线装书临风低吟的神情。董桥举这个例子是拿来说读纸本书与电子书的区别,就如同胡适之穿长袍跟不穿长袍的分别。
网络时代,读纸质书确乎越来越显得旧派。我有时也看电子书,但每年还是会买不少纸质书,家有书香的日子才眉清目秀。
逛实体书店的时候,我通常会买一两本书。一是为了支持线下生意,二来为了在书上盖一枚店章。实体书店一般都有自己的店章,独此一家,别无雷同,很多店章设计精美,像艺术品,盖上店章,书就有了额外的故事感和纪念意义。我曾在呼兰河畔买过一套《萧红小说全集》,盖有“萧红故居纪念馆”的馆章,每当我翻开这两本书,就想起2017年冬天,我在呼兰河畔的感动和感慨。一枚红章储存了我千里跋涉的激情和崇敬。
有时候买书,是为了一读再读。电子书划算,但弊端也很明显。比如看到后面想查找前面的内容,翻阅起来就很不方便。一本电子书,假如看后觉得不会再看第二遍,那这本书就与我无缘了。如果觉得好看,我便会下单买回一本纸质书收藏。之前在网上读了白先勇的《台北人》,被他的文笔打动,于是一连买了他的四本书回来。好的书值得一读再读,每次重读都能发现新的细节和新的感悟。而好的作家,也值得读全他的系列著作。
买书的类型随着兴趣发生变化,也是一大乐趣。有一阵,我对美食很感兴趣,去各地旅游,品尝当地的特色菜是一项必做的功课。那一两年,我买了不少美食书,去昆明时,随身带着汪曾祺的散文集,边读边跟着汪曾祺去打卡昆明的吃食:菌子、汽锅鸡、摩登粑粑、破酥包子……时不时温书查找漏打卡之处。去北京时,带的是唐鲁孙的《唐鲁孙谈吃》。小开本,不占地方,随手翻翻,跟着去吃烤肉宛、菊花锅子、三不粘……非常有趣。
设计精美的书,也是买回来收藏的一个理由。有年逛上海书展,有个展厅陈列的是“最美的书”。“最美的书”凸显出纸质书的优势,至少设计创意无法在电子书里欣赏。我在展厅里买了陈从周的《造园三章》,书内插有很多园林图片,还夹有园林平面图,绿意盎然,翻阅时,恍如一个人在园林里闲逛,雅趣横生。
逢年过节,我也会买几本纸质书,作为礼物馈赠给朋友。互赠书籍,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还能有一群爱读书的朋友,这是一笔多么丰腴的精神财富!
“雨久藏书蠹,风高老屋斜。”这是董桥的一位朋友挂在家里墙上的对联。董桥说这句子好,纸质书里即便藏着蠹鱼也甘心,也诗意,哪怕电子狂风已吹斜了老房子。确实,纸质书里藏着旧派人的从容和浪漫,它使时间的消逝变得缓慢了一些,让我们得以体会到静等一朵花开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