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父亲拿着小板凳一个人坐在阳台的阳光下，低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客厅里堂哥堂弟正在打麻将，表妹表姐们正对着电视机一边追剧一边聊天，这样热闹的场景下，让阳台上缩颈弓背的父亲愈发显得孤单。

我有些好奇，走到阳台一看，父亲左手拿着指甲剪，正笨拙地剪着指甲。我没有帮忙，潜意识里我不觉得父亲需要帮忙。父亲虽老，但这样的生活小事，还用不着我们操心。

但我观察到父亲剪指甲的动作显然有些笨拙，每剪一个指甲，似乎都要用到全身的肌肉。慢慢我还发现，特别是父亲用右手剪左手指甲的时候，有一种无力感。父亲看着我笑了笑，轻轻说道：“脑梗以后，这手就像不是自己的手一样，不听使唤了。”

我接过父亲手中的指甲剪，想替他修剪指甲，这时才看清父亲的右手瘦小挛缩，手背上青筋暴露，与左手差别很大，甚至有点触目惊心。触碰到父亲的右手，有点僵硬。我示意父亲将手指伸直，这样方便修剪，父亲却笑着说：“哪里还伸得直，早几年就这样了。”原来父亲的右手早已萎缩变形，就连手背上皮肤的颜色也与左手不一样。

那一刻，我的鼻梁突然有些酸，想起了父亲得脑梗刚恢复不久的那年夏天，他害怕自己成“半瘫子”，怕成为母亲的拖累，也怕耽误我上大学，倔强的他大清早起来忙活，劈柴、锄地、打扫卫生。母亲怕他累着，他却一边流着汗一边笑着说道：“医生说要锻炼，这就是锻炼。不能躺，一躺就躺废了……”可能因为这样，父亲确实恢复得很好。往后的十几年，家务、农活、小时工，父亲以前能干的，现在也依旧能干。这么多年，我早已忘记父亲也曾是个病人，如今看到他的右手，才知道这么多年，父亲都经历了什么。

若不是见到父亲的这双手，我依旧觉得父亲还是那个肩膀驮着几十斤麻袋右手牵着我的父亲。父亲身材虽并不高大，但却是我幼年时遮风挡雨的“港湾”。我们曾感知自己的长大，却不曾觉察父母的衰老。不知不觉中，父亲真的老了，现在该换我们来守护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