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北国春天的匆匆,南方的春天尤显悠长。若前者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中的一曲嘹亮,后者便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间的徐徐吟唱。
拥有这样的春天想必是幸福的。因此我的祖先们将故乡这座山城命名为“永春”,永远为春也。可惜自然规律并不为人类意志所改变,再长的春天总归只是四季的四分之一,于是草木渐渐繁茂又渐渐零落,凛冬的霜起了,北风呜咽。年关的爆竹声中,我们期盼着新的春天到来。
日光渐盛,涤荡尽了凛冬时灰蓝的天和灰白的云,染上一层可爱的粉色。太阳之下的一切事物都显露出欣欣向荣的生意,哪怕微尘呢,太阳出来也是且歌且舞的。因着南方温暖的气候,初春时的草木也许并不比冬天的更茂盛,但日光流淌于林间叶上,自是不同风情。若恰逢那夜来风雨声,待朝阳初升,叶间雨珠映照闪耀,风来也,抖落一地灿烂。哲人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然而这年年可见的春光,对于挨过一个萧瑟冬天的我们,仍能唤起心间的热爱,齐颂生命的美好。
日影敛去,留下一个多雨多情的春天。透明而静谧的雨帘中,白墙黑瓦,炊烟袅袅,春雨所过之处宛若一幅绝美的画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牙牙学语时就已熟习的了,春雨系着农人的收成与生计,也系着千家万户的温饱,不由得令诗人慷慨吟咏;踏青寻芳的游人,也许要怨这绵绵细雨碍事,也许认为雨中春游别有情调;又有多少人的思绪被春雨牵动:“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倦游思乡的远客想象“何日归家洗客袍”,却常常只能听雨阶前,点滴到天明。然而春雨终究只是春雨,任性地下又随意地停,与世间的悲欢离合都不相干。
千百年来,春天始终是文学界的宠儿。为她的到来,人们欢欣鼓舞,白乐天偏爱“绿杨荫里白沙堤”,韩昌黎称赞“绝胜烟柳满皇都”;为她的离去,秦少游长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欧阳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总应该是人们的一脉幽情,追寻着花开花谢春去春来,“境随情迁”,才有与时令相变的辞藻。“国破山河在”时也是春深葳蕤的时节,但赏春已无关紧要了,老杜心忧着国运家事,时人处境可悯,白发怕已数不着长了。
如今的春天,又是不同风光。少年莫羡春意闹,正当挑孤灯,数寒星,待六月功成,直登青云,锦绣前途,应更胜今日之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