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泉州新门外的古镇浮桥,流传着一道民间美味——面线米粉芡。
浮桥位于晋江流域黄龙江段,自古便是海上商贸的重要集散地,千百年人文荟萃风光秀丽,两岸田间遍植荔枝、龙眼、甘蔗和瓜果,宜居宜耕。这里的乡民敬天爱神,素有四时祭天敬神拜祖宗的传统,祭拜常用鸡、鸭、鱼、肉和米粉、面线等各种“菜碗”。祭拜过后,烫过的面线、米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浮桥自明代以来,沿岸田地种植甘蔗,是泉州最大的蔗糖来源地。每到收成时节,当地的农民都废寝忘食赶工,节俭的农妇会稍带上那些“菜碗”,到了饭点,就在田间垒起锅灶,河里若有遇到小虾小蟹也顺手抓起,就着那些食材往锅里囫囵一煮,呼朋引伴将就着凑合一餐。
田间人多灶大,有一次掌勺忘带锅铲,望着满园的甘蔗,他灵机一动就地取材,用去头去尾的甘蔗来搅拌,不承想正好将甘蔗的糖分融进汤里,丝丝甜味直达味蕾深处。这一番无厘头的神操作,竟就此创造出一道地道的乡土美食,成就了这色味俱佳的面线米粉芡,也道尽了老浮桥人的勤劳与节俭、想象力与创造力。在欢快的蔗园里,田间石头垒起的灶台边,蔗农们围着大铁锅,吃着热气腾腾的面线米粉芡,香气四溢笑声响亮,日子虽苦,却滋味十足。闽南人的智慧,在一份家常美食里,不显山不露水地展现了出来。
这一道地方美味,最早只有延陵、新步、坂头、田中等靠近黄龙江畔的村落才有。因食者常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渐渐地口碑相传,现在早已超越了乡间小灶,登上了大雅之堂。在浮桥江滨南路一带的酒楼、餐馆,厨师亦是地道的浮桥人,他们与时俱进,在前人的食材基础上,做了部分更新,使配料更讲究,食之更美味。如四季皆有的荸荠马蹄果,成功替换了受制于时令的甘蔗,也多了干贝、剥好的蟹肉等。新鲜的三层肉、猪大骨、鱼骨、鱼肉、干贝、小海蟹、面线、米粉、马蹄、葱,多味陈杂,便是一锅上好面线米粉芡不可或缺的全部食材。
那些外出归来的游子、华侨,聚餐时必点这一碗再寻常不过的面线米粉芡,甚至吃过后还会打包一份带走。有时甚为不解,一碗饱腹面食,究竟有何魔力,能让人如痴如醉念念不忘呢?直到我认真品读了余光中的《乡愁》,我才明白,任凭沧海桑田、时光荏苒,一缕乡愁足以慰平生。
面线米粉芡已不仅仅是一碗美味,更多的是一片情怀、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