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菜是那么普通,到了冬天,老家房前屋后,随处都能看见它浓绿的身影。粗枝大叶的芥菜,一畦畦向阳而生,是这个季节最有生机的植物。芥菜粗陋、好栽养。挖好地,栽下苗,成活后不时施点粪水,每天早晨浇点水,无须细心管理也能蓬勃生长,叶片肥厚,色彩鲜嫩。水灵灵的菜叶不像小白菜那样娇气,从不打农药也没见生过菜虫儿。摘下外围的茎叶,不出几天它快速生长,看不出摘过的痕迹,依然一棵棵挺拔地、团团簇簇地站在乡亲们的眼前。芥菜越经严寒霜冻的天气,煮熟炒过后味道越清香。歪秆茎的芥菜,歪得可爱、粗壮、以丑为美,惹人喜爱,这种歪秆茎的芥菜食后更甘甜,略带一点苦,苦味回甘,回味无穷。
芥菜的茎叶翠嫩,口味清香,含有丰富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味道鲜美,煮法多种多样,可清炒,凉拌,涮火锅,煮芥菜咸饭……尤其可以用来腌制咸菜。砍回来的芥菜洗净放在阳光下晒上一天,让它的菜叶晒蔫,撒下盐,光着脚丫,一遍又一遍地踩在芥菜的茎叶上,让盐分分布均匀地浸入,腌制在陶瓷坛里,压上大石头。大约一个月后,就可成为家乡里一种普遍和流行的咸菜。我的中学时代,物质匮乏,我每周都带一陶罐咸芥菜到学校。母亲炒咸芥菜时,先切几片五花肉下锅和姜片爆炒出油,再倒入切好的咸芥菜混炒,肉油的香和咸菜的微酸融合,生发出一种美妙的清香。周末一陶罐咸菜已空空如也,如果没有咸芥菜,天天吃地瓜干、地瓜,真的难以下咽。
儿时最爱吃的是芥菜饭,当时大米是稀罕物,一星期吃上一两回是很幸福的事。大米洗净,芥菜切段,加若干三层肉,加盐、味精、酱油搅拌,加水,大灶柴草火煮熟焖上几分钟,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米香混合着芥菜香扑鼻而来,吃得油而不腻,唇齿生香。我们兄妹常常缠着母亲“加菜”,“加菜”就是煮芥菜咸饭。邻居大婶做芥菜饭也会盛一碗端来给我们家小孩吃,分享这美食。
芥菜还可以制成芥菜干。芥菜干是家乡的土特产,我送城里的同事和朋友,他们吃过都说好,吃完还叫我回老家带一点送给他们。芥菜干的制作方法是,芥菜摘来后,去掉菜叶,把秆茎切成十来厘米的段,再切成丝,煮熟打捞后,放在烈日下晒干。芥菜干可以保存很久,与猪脚、排骨、龙骨炖汤,汤水不再油腻,芥菜干也不再苦涩,肉、汤与芥菜干完美结合,清香甘甜,成为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如今人们生活水平提高,美食丰富多彩,而我却常常回忆儿时的家乡芥菜,沉浸在芥菜的滋味里,余味未尽的热切在心底升起。每当回家乡,归来时母亲在小车后备厢装满了芥菜、咸芥菜、芥菜干,我自己吃不完分享给左邻右舍和同事。城里人鱼肉吃多了,吃饭配点咸芥菜说是开胃;新鲜的芥菜,说是“绿色食品”。母亲说,农村的“粗俗物”人家不嫌弃尽管分享给人。儿时的味道,伴着母亲的殷殷关爱、浓浓深情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