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纷纷,一把把花折伞、一件件雨披形如彩蝶展翼,迎着风雨翩翩起舞,美丽了乡村的风景。
透过如丝如缕的夏雨,怀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在雨水的滋润下,蛰伏心底的记忆瞬间萌芽。我仿佛看见不远处有一棵孤单的大树在道路边守候,守候着岁月里的一份真情,讲述着时光深处的故事。
那是一棵天然的朴树,立地成景,与自然同构,孤单地生长在一条古道边三块大石头的夹缝里,置身于两个自然村的交界线。左右两村的人们视它为天然界碑,行人却拿它当最醒目的路标和歇息的地方。朴树枝繁叶茂,犹若华盖,七乡八里的人都称之“雨伞树”,一个形象而生动的名字。
自然中树木与人一样,都有着生命的符号与记忆,只是它的生命记忆饱蘸阳光雨露,如摩斯密码般神秘,我们看不懂译不出,也就无从知晓它来自何方,怎么会生长在石缝中。凭我个人猜想,可能是鸟类的杰作,也可能是风儿的作品,还可能是人们有意而植之。无论什么原因,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在恶劣的环境中艰难求生,并且茁壮成长,陪伴着我们一起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给我们留下无尽的怀念与感动。
它没有榕树那样的婆娑姿态,也没有柠檬桉那样的高大挺直,也没有松树那样的坚强高贵,但它生于自然,融于自然,犹如风雨中的一把伞、烈日下的一抹清凉,一年四季,温馨惬意。每天路上人来人往,风尘仆仆,累了、倦了就在树荫下踞石而坐,歇脚小憩、释乏缓困。有的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掏出烟盒,拿出里面的烟丝、烟纸,双手熟练地卷成一根喇叭烟叼在嘴角,随即划根火柴点燃,然后,叼着烟卷优哉游哉地抽了起来,徐徐地吐着烟雾,如闲云野鹤般悠然;有的东拉西扯相互闲聊,虽不曾相识,话匣子一旦打开,你一言、我一语,三言两语很快就拉近距离,甚而产生了共鸣,嬉笑连连;有的可能是因为彼此陌生或者过度疲劳而选择沉默,旁若无人地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享受片刻的宁静。各得其所又和谐相处,共情彼此。
从安全的角度讲,下雨天绝对不能在树下逗留,避免雷电对人体造成伤害。然而,在当年交通落后的条件下,人在旅途,走在前不挨舍后不着店的路上,突然下起雨来又没带雨具,若能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那是莫大的幸运,要不然很快便会被淋成“落汤鸡”。幸而有“雨伞树”的庇护,一切安好。
遗憾的是那年冬天,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感受挫,一时想不开,竟在“雨伞树”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一命呜呼。虽然很少人看到那悲惨的一幕,但是经过很多人口口相传,愈加阴森恐怖,使人们的心理蒙上一层阴影,每从朴树旁走过,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留下朴树独自枯守着寂寞晨昏,相伴孤星冷月。
进入以车代步的年代,人们生活节奏逐渐提速,每天出门匆匆忙忙,根本无暇顾及朴树的存在。树上的鸟雀也搬了新家,只剩下几根筑巢的枯枝挂在树上摇摇欲坠。偶有鸟雀飞临,停在空枝头上,随意啁啾几声,“噗”的一声飞走了,那哀婉的鸣叫,似在与朴树做最后的告别。朴树依然故我,平静地面对自然衰老,没有难过,没有失落,只有那么几片不愿落下的树叶,随风摇摆,演绎着生命完美的结局。
如今,树已古,石仍在,每每驶车路过,透过车窗回眸一眼,仍然让我感觉到旧日里的慈爱温情犹存,只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记住它的好。
“雨伞树”下,一个美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