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但人与人之间差距大得很。一个苹果砸在牛顿脑袋上,就有了著名的万有引力定律,可一个苹果若砸在我脑袋上,立马会被啃得只剩下一个核。同样是写丝瓜,季羡林老先生洞察的是生命的智慧,认为丝瓜不仅有思想,而且还有行动,既能让无法承担重量的瓜停止生长,也能给处在有利地形的大瓜找到承担重量的地方。
这一神奇的现象,季老也解释不清楚:“左考虑,右考虑,越考虑越糊涂,也就懒得考虑了。”为了向大师靠拢,我也曾考虑过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为什么人们一直都会种丝瓜?没错,有市场就有需求,有人买就会有人卖,问题是,丝瓜算不上经济作物,没听说过有谁是种丝瓜发财,甚至带领一方百姓脱贫致富的。
丝瓜虽然也是一年生草本攀缘植物,须攀附支撑物向上生长,可它与豇豆黄瓜等截然不同,再大的蔬菜大棚都容不下它向上生长的心。想随便找几根棍子或篾片,就给丝瓜搭一个棚架,注定是徒劳无功。如果丝瓜有性格,一定是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的。印象中,父亲种丝瓜,从来都不像茄子辣椒种在菜园里,也不是像冬瓜南瓜那样种在篱笆旁,而是门前的小树、草垛或猪屋旁。等嫩绿的芽尖钻出地面,稍不留意,那像手臂一样的藤蔓便向周围蔓延,而且一点也不恐高,径直向上攀登再攀登。过不了多久,丝瓜藤蔓延到哪儿,金黄的丝瓜花开到哪儿,大大小小的丝瓜也就挂到哪儿。
绿意盎然,置身其间,自然忍不住吟诗一首。宋代诗人杜汝能听见泉水叮咚,喜逢雨过天晴,便吟了一首:“寂寥篱户入泉声,不见山容亦自清。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丝瓜长得高,但一点儿也不高调,它们经常若隐若现于藤叶之中。明明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丝瓜,可用长竹竿绑上镰刀去钩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又躲藏了好几个。这种惊喜,即便经常愁眉苦脸,也会莞尔一笑。吃丝瓜也要赶早,如果一等再等,等来的不是黄脸婆,而是大腹便便。所以菜场上卖的丝瓜,要么色泽翠绿,粗细匀称,要么歪七扭八似棒槌。丝瓜的家常做法不多,常见的就是素炒或做汤,但无一例外地都要去皮。
老实讲,每次给丝瓜去皮,心里都萌生对生命的敬畏,好像在给动物去皮一般。拎起一个刨子,从丝瓜的一端刨向另一端,稍微一发力,一长条薄皮就刨下来了。可刨了皮的丝瓜,绵软无力,肉质滑手,动不动就会自行折断,瞬间坍塌下来。真没想到,丝瓜外表看起来如此坚强,内心却如此脆弱,仅靠一张薄薄的表皮,就抵挡住了风吹日晒,护住了白嫩的果实,走完了坚韧厚重的一生。
丝瓜嫩绿清脆,不仅有丰富的营养价值,还有用途广泛的药用价值。对于习惯吃香喝辣的吃货们来说,偶尔吃几顿丝瓜也算是自我救赎。素炒丝瓜,方法各异,有爱焯水的,有不爱焯水的,有切成滚刀块的,有切成小细条的,要想胃口窦开,最好是保留它的原味原色。这样吃起来,才是真正的润滑爽口,一筷子下去,满嘴清香。否则,黑黢黢的,软乎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黑暗料理。
丝瓜是菜,也是药。民间有不少土方子,都跟丝瓜有关,很值得一试。比如心中烦闷,不妨烧点丝瓜汤喝,丝瓜性凉,能解暑,能祛口渴咽干;比如患热痢,或是黄疸多,不妨多炒点丝瓜吃,丝瓜清淡可口,能清热利湿。
与其他果蔬不同,丝瓜算是“老来俏”。吃不完的丝瓜,不用采摘,任其挂在藤上,让它自然老去。经历雨打风吹日晒,丝瓜由绿变青,再变黄变褐,最后干瘪枯萎,没有任何水分。这个时候,将它们摘下来,用手轻轻一拍,表皮瞬间脱落,只剩下紧实的网状纤维。根据丝瓜大小,剪成十几厘米见长的一截截,盛放在一个破篮子里,备作灶上的清洁用具。我们一般称它为丝瓜瓤子,用来洗锅再好不过,既不划手,也不沾油腻,乃不可多得的低碳环保用品,比市场上卖的清洁球好用多了。
传统的并非落后的,有好多大厨依然喜欢用丝瓜瓤子,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与烹制美食一样,里面都蕴藏着无尽的民间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