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健行,迈入那家光顾多年的拉面馆。馆子不大,却因位于闹市街角,且面条劲道、滋味鲜美、价位平民,而拢住了小城众多食客。这不,都近晚八点了,还是人声嘈杂、热气腾腾。
穿过缭绕迷蒙的香味,寻着墙角仅剩的一张餐桌坐下,点了一碗面。等待间隙,老板娘引一位小伙子近前:“不好意思,客人太多了,麻烦你俩能拼个桌吗?”我忙抬头说:“没问题!”小伙子点头致意,坐在了对面。干净利落,戴副眼镜,文质彬彬,应该是位上班族。
同在一座小城,聚在一家面馆,趁面还未端上,我主动打招呼:“你也爱吃这面?我吃了好几年了。”小伙子拘谨一笑:“是呀,每遇加班都来这儿吃一碗。”缘分呀,这碗面也是我当年的“加班餐”,瞬时感觉近了几分:“冒昧问句,您做什么工作?”小伙子推了下眼镜:“嗨,办公室‘材料狗’!这不,赶材料饿了,吃完还继续。”我乐了:“缘分呀,我写了十来年材料,也常来这里犒劳肚子。”小伙子拱手一乐:“前辈!”
面上来了,我们吸溜溜吃着拉面,聊着写材料的苦乐,滋味也丰富了许多。吃完,望着他裹紧大衣消失在寒夜中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又偶遇过几次,我们都彼此相邀拼桌在对面。相同的面馆、相同的口味、相同的境遇,让我们渐渐熟络,成了忘年朋友。以至于待他招考到外地,我还特意选在拼桌的老位置为他饯行。
如今,我照旧还光顾那家面馆,还会遇到拼桌的陌生食客,却再未遇到小张那样投缘的。
与陌生人拼桌,的确是种缘分,由此缘起,收获朋友知己、一段佳话,还真说不定。哪怕只是一顿饭或相同时间的一场对坐,之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模糊了拼桌之人的相貌甚至性别,可我仍愿在记忆的长河中留存那些拼桌的“浪花”,记住那座城、那些人、那个味道、那段共处的美妙时光。
在北京短暂工作期间,曾在熙熙攘攘的机关食堂,与诸多同在一座楼里工作却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临时拼桌在对面;匆匆来,匆匆走,吃着同样的午餐,却面无表情、相对无言。但我仍感恩他们突然的出现与存在,让我在这陌生的城市能因有人与我共享一餐温饱,而感到了融入感与安全感,能释然地背起背包,穿行在人潮之中、楼宇之间。
曾在暂住宾馆的早餐厅,遇到各地来京旅游、就医、出差的人,他们操着不同的方言或外语,每天换着拨儿地与我拼桌对坐或挨坐。有独自一人的,有结伴出行的,有全家一起的,我会静静观察他们,听他们讲琐碎的见闻,有时会微笑着接受他们的问询,帮他们拍照,为拖着行李、抱着孩子或行动不便的人搭把手,并收到他们的微笑与致谢,我很享受每个清晨这不期的邂逅。
曾在书香弥漫的图书馆,选定一本文学期刊,与一位端坐静读的老伯拼桌,周遭坐满了同样拼桌阅读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是何身份,可此刻我们在这里拼桌,便皆是爱书之人了。两个多小时,大家偶尔起身选书,再换书坐下,都轻声不语。就这样,我们共同在书海里畅游,沉浸其中,互不打扰,同享一段读书的岁月静好。
一日,小区物业在微信群发起倡议:约个周末,每家做几道拿手菜,自带折叠桌和椅,在小区院内拼桌搞个联谊晚宴,类似苗寨的“长桌宴”,至于摆多长,就看报名多少了。
一向喜欢安静的我,不太以为然,可妻子却已与两位熟悉的邻居商量好,报了名,并鼓动我说:“大家‘一个村儿’住着,一个大门儿进出,拼桌吃个饭,认识认识,交流交流,不是什么坏事儿。你一定要去,尝尝邻居们的手艺,还可以写篇文章,我都吹出去了啊!”
也是!想到经常群里互动的邻居们将真实地拼桌在对面,其乐融融,我还真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