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对家里人是很有些愧疚的。每天一下班,夫人赶紧进厨房,我却是进书房;到了饭菜上桌,我也总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这样的日子,一不小心过了几十年。想想20年前,有机会换购了一套较大的房子,改造一个小储藏间,与一间斗室连通成了书房,做了一整面墙的书柜,摆下了一张书桌,好不惬意。一个书呆子,对生活的需求很容易满足,虽不能坐拥四壁图书,“一壁”也足以怡然自得了。
我的本职工作虽几经调动,却总离不开文字岗位,每天案牍劳形,堆砌文字,无非一个文字搬运工。手头的工作我总是尽量在单位里完成,也时常加班加点;业务上需要充电的,经济、社会方面的书籍也放在办公室里现学现用。而一回到家,回到书房,随手取出一本书翻翻,我脑子里的文档系统便从公文材料切换到历史文学,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优游徜徉。
我书房里的书,有两大类:古典文学和地方文史。这是我深入骨髓的爱好。读着这些书,我就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烦恼,也忘记了柴米油盐。我向来是一个好静不好动的人,在夜晚,在周末,无论风雨,无论阴晴,我总喜欢在书房里读书。读书注定是我一辈子的事,已融入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读书的时候虽不讲究焚香之类的仪式感,但也还算爱惜图书,并不随便在书上划重点,更不会写眉批。有什么体会和感悟,我往往是另外写成读后感、书评之类的文稿。
我读书涉猎不广,门类较专,但有些时候,我也会有阶段性的类书关注度。如年轻时热衷下围棋,买了不少棋谱,现在不下棋了,棋谱就被塞到书柜的角落里。前阵子,迷上铁观音,又买了好几本有关茶文化的书。近年来,我结识、交游了几位师友,他们是研究人类学与泉州学的学者,于是我又开始发愤,自学人类学,买了几位师友及他们推荐的著作,占了我书柜的显眼位置。有师友劝我还是好好钻研古典文学,我却少有地放出豪言:我要用人类学的研究方法来研究古典文学。这不,近日我刚刚在网上下单买了一本《人类学是什么》,从ABC学起哈。
在稍显局促的书房里,我每天转换着从谋生工作到读书生涯的“出入世模式”,也不时地转换着我的读书视角,在经史子集之间浏览,这样的过程总是听从我内心的召唤。但无论怎样变换,总改变不了我这个沉浸于古典文学、热爱于泉州文史的古派模样,家里人总说我是“古早人”。不知不觉间,书窗外的一片小山丘、一个小水潭、一段旧水渠,都已被铲平、填埋、拆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栋又一栋的楼房,遮挡了本该照进书房的阳光。我读书累了的时候再也没有兴致望向窗外了,于是我走出书房,走向古城里复兴的书院,当一名师友们讲座的听众;于是我走出书房,走向办公楼里的青年人,拉了一个读书群,推介我书房里的藏书,鼓吹读书。
这是一种新的转换吗?
分享人:胡毅雄
(泉州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