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人都知道晋江是自己的母亲河,却少有人提起还有一位“乳母”——千百年来滋润着一方土地的九十九溪。晋江流经市域北部,市境内长约14公里,流域面积约70平方公里,而九十九溪在晋江市境内长达20公里,流域面积137平方公里。晋江水源丰富,只是下游江海交汇,淡水咸水掺杂,不能用来灌溉,而九十九溪在历史上不仅是晋江、南安的水上交通要道,更是晋东平原重要的灌溉河系。
九十九溪流域最大的水利工程是六里陂。清道光《晋江县志·六里陂水利图》注:“此陂迂回曲折约四十里,上承九十九溪之水,本邑田赋三分居一。”就是说,六里陂所灌注的水田占当时全县水田量三分之一。县志还说:“是陂在郡城南关外,自二十七都至三十五都永靖、永福、永禄、沙塘、聚仁六里,内积山之源流,外隔海之潮汐,纳清泻卤,环数十里无田不资灌溉。”
时过境迁,昔日的六里陂已消失在历史时空中,可是这处曾经滋养我们祖先、在晋江历史上浓墨重彩的水利工程,怎能轻易被遗忘?我决计寻求她更多的信息。
明隆庆《泉州府志》记:“昔有吴公筑浦为埭,以捍海潮,罄其资而功不就,饮恨溺水,乡人为之立庙,后人因而成之。其垾三万丈,陡门四间,皆因天然全石,与陈埭、西坂湄、上福湄、南陡门等陂,共为尾闾泄水。”从方志和民间传说可知,湮浦是在九十九溪下游青阳、池店、陈埭之间的一处大水洼,周边有许多水田,大潮时海水倒灌,时常危害庄稼,使田亩颗粒无收。于是里人吴公倡率民众建成湮浦埭,成为六里陂这一宏大水利工程的前身。
这位首倡者姓吴名瑾,唐中后期任过武陵太守,退休后为民兴利,倾尽家资,率领百姓修筑湮浦埭以御海潮,适遇中秋大潮,风雨交作,尚未完固的堤岸被海水冲垮了,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吴公悲愤之余,认为举大事必须有人作出牺牲方能成功,遂奋身投入大海。此举感动一方民众,齐心合力,按照原来的规划,一举修成三万丈堤岸,堤内修造一座水文塔以观测水位,将出水口选在溜石东南的天然大石盘袈裟石上,筑起4间陡门,平时关闭以储水防潮,雨潦则开闸放水,保持适当水位。宋绍兴年间又在这里增设了2间陡门,于是改称为“六陡门”。新中国成立后,晋江县人民政府对六陡门进行改造,从6间改为9孔,后改为14孔,称“晋东溜滨水闸”。
从六里陂水利工程获益最多的应该是后来围海而成的陈埭。北宋初年,割据漳泉的南唐观察使陈洪进组织军民在晋江南岸筑埭围垦,将一大片海边滩涂垦拓成田地。围海而成的田地性碱,干旱缺水庄稼就会枯萎失收,而自垦辟以来陈埭村落棋布,沟渠纵横,绿树成荫,田禾飘香,号称“鱼米之乡”“晋东粮仓”,所依靠的就是六里陂源源不断的灌注。处于晋江下游的陈埭这片土地又特别神奇,像传说中的“息壤”一样会不断增长。但是无论她的土地扩展到哪里,九十九溪的水源就能滋润到哪里。
当然,水利工程绝非一日之功,需要依靠一代代先民前赴后继,固筑维护。像陈埭丁氏族谱就记载其四世祖丁善:“陈江捍海为田,上受百溪之委,堤岸一决,不忧涸竭,则忧鱼鳖……济阳之公乡中老,恻然见此怀伤悲。立畚荷插鸠众工,与我生民为保障。”而在《晋江县志·水利志》中,历代主持修治六里陂的如李密、李源、李五、庄际昌、李焻等名字比比可见。
时当盛夏,笔者到陈埭寻访,除了陈翁桥下流水依旧,往昔的陡门、水渠已难觅踪迹,到处见到的是道路纵横,高楼林立,学校、医院、体育馆、会所遍布,令人感叹晋江乡村巨大的变化。之后,我来到九十九溪入海处,溜滨水闸一列高大石墩分隔出14孔闸门,横截在九十九溪口,将溪水储在闸内,以尽利用。闸口只有潺潺细流从袈裟石上淌过,注入奔涌入海的晋江。岸边古榕如盖,郁郁葱葱。我想,可以在这里立一座石碑,用来铭记六里陂的悠久历史,弘扬晋江人的拼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