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而来,明月渐渐丰腴。如梭岁月匆匆,转眼一年中秋将至。
望着那融融的月色,记忆的心窗呼地被清凉的秋风掀起,由月光沉淀而成的诗篇在夜风中飒飒作响。一份惦念,在久远的心底,犹如脱缰野马在月色笼罩的旷野下奔驰着,寻觅着……
父亲回来了,在日落前,骑着他斑斑锈痕的黑色自行车。没等他推着车子进院,我和姐姐已经奔了过去,争着抢着看父亲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往往此时我都会在“抢先”的念头下,慌慌张张跌上一跤,一身泥土惹得家人一阵哄笑。每见此景,父亲就会抓着几颗糖果,塞进我手里。今天可是中秋呀,这几颗糖果,是我们姐弟俩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我手里攥着糖,冲着灶台前的母亲傻笑,母亲一边忙着做月饼,一边笑嗔“馋猫”。除了糖果,父亲还带回了最新鲜的芋头番薯和一只大肥鸭。
每至中秋,母亲会做一道芋头烧鸭,那味道香飘十里。晚饭过后,我和姐姐在月光下折糖纸,姐姐手巧,折的蝴蝶在秋风里扇动着翅膀,仿佛一下就趁着月光翩然而去。此时的父亲,一边喝着茶,一边摆弄着农具,他就是这样闲不住。母亲呢,正在给我们分月饼,新做好的月饼热气腾腾,一股清香味道儿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秋凉如水,月如镜。不知何时起,姐姐竟开始嫌弃我,不让我进她的屋,也不带着我一起玩耍,连中秋这天也不再和我抢着管父亲要糖了。原来在皎洁的月光下,母亲带着她拜月娘妈。看着她们忙忙碌碌地摆了一桌的瓜果月饼,这些瓜果被一层柔柔的月光包裹着,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听说月娘妈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我便要和她们一起祭拜,母亲却一把将我拉开,嘴里还嘟囔着:“‘男不拜月,女不拜灶’,到边上玩去!”看着姐姐一脸虔诚地祭拜许愿,我心里羡慕极了,悄悄对姐姐说:“姐,明年拜月娘妈,你帮我许个愿呗……”
一年又一年,不知道后来的中秋,姐姐是否帮我许了愿,只知道长大的我,已经不愿意被圈在这小小的院子中望着月亮遐想。那年中秋,我背着父母与同学结伴游笋江赏月。传说中秋之夜三更时分,月亮照在笋江桥中,每一个桥坎都能映出一轮皓月,而午夜时分,在笋江粼粼清波中,可见水中映出清源和紫帽二山的倒影。年轻的我们期盼着目睹笋江秋月的奇观,便踏着皎皎月色,步着南音丝竹余韵,游玩到很晚。那夜回到家中,父亲佝偻着身躯坐在台阶上抽着烟,母亲正倚着门框眺望。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我才发现,父母的双鬓竟然被秋风吹白了……
月光如洗,当年那个青涩的孩童已登上了中年的不惑舞台,那曾经年富力强的父亲、满头青丝的母亲也变成了白发翁媪。年迈的母亲双眼蒙眬,她再也不做月饼了,父亲也不再骑着二八车赶几十里路为我们买糖果,我和姐姐也无法陪他们一起喝茶赏月,似乎所有的幸福都留给了回忆,如今只剩牵挂。
午夜梦回,一轮圆月投进我们乡下的小屋,一树桂花在秋风中轻舞,月下收拾农具的父亲总是那么缄默,月下姐姐手中糖纸闪着月光变成了美丽的蝴蝶,月下年轻的母亲,用盘子盛着瓜果、月饼迈着轻快的脚步笑盈盈地朝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