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邮电所,不仅可以邮寄信件包裹、征订报纸杂志,还有打电话、发电报业务。打电话用的是摇把子电话,如今能找到一部就是古董了。
接线员坐在控制台前,头戴耳机,麻利地将一根插塞插入相应的插孔。“喂,总机?我要……”占线?再换一个插孔。一旦接通了,等得焦躁不安的打电话的人,马上喜滋滋地接起电话听筒,扯起嗓门喊:“喂,二姨啊,是我。我妈身体呀……”不久只听得“嘟嘟嘟”的声音,断线了。只好嘴里嘟囔一声,请接线员再接上,开始新一轮的等待。
那时接线员着一身邮绿工作服,戴着耳机,神采飞扬的样子,真神气。他们守着一部大控制台,插塞一接通就能将声音传达到千万里之外,让人感觉太神奇了。每次走过邮电所,我总要投过去神往的一瞥。后来我当兵了,学的是通信,机房里收信机、发信机,天天捣鼓,再回头看看邮电所里的大机器也就不奇怪了。插塞上报废的尼龙线,便成了小战士们的钥匙链,时尚得很。
打电报,是要按字数收费的,连标点符号也算,是真的字斟句酌,惜墨如金。打电报的人一般不是报大喜就是报大悲,迫不得已的重要事情,才舍得打电报的。来了电报,邮递员骑上墨绿色的自行车,像踩着风火轮一样飞快地送到收件人手中。
当然到邮电所寄信是最寻常的了。邮票8分钱一枚,后来涨为20分,再后来是1元。我已经有好些年不写信了,但那时写信、收信可是对外联络的重要方式。一封信总要认真地写好,甚至打了草稿再誊写在信笺上,然后塞进信封,贴上邮票,投进墨绿的邮筒内,心中也多了一份牵挂。看到邮递员骑车从眼前骑过,便想到自己那封信应该到了吧,什么时候会收到对方的回信呢?一听到“丁零零”的自行车铃声,都会感觉亲切许多。
镇上那家小小的邮电所的工作人员是一家三口,父亲负责邮政项目,女儿管通信业务,母亲则负责后勤,卫生保洁。每天早上,父亲都要将前一天晚上整理好的邮包送到轮船码头,并从轮船上驮回一个大邮包,一路响着清脆的铃声,回到所里。稍事休息,便打开邮包,分拣信件报刊,非常利索。柜台外面有个木头柜子,一格一格的是镇上各单位部门的信箱,投进去就是,自有人来取。寄给镇上居民或各村村民的,便按镇、村各自分开,骑上车,送过去就是。不管风吹雨打,酷暑严寒,必定要送到的,长年累月,确是辛苦。但看他送信时乐呵呵的神情,特别是谁家有了汇款,他大老远就开心地喊:“拿私章,来汇款了!”倒也让人为他高兴。有时,他也会停下来歇一歇,接过熟人的一杯茶,略坐一坐,逗逗身边的孩子,好像家家都熟——也是啊,天天见面,能不熟吗?
他的女儿,也就是那个长辫子的接线员,也是个热心人。声音特响亮,脆刮刮的爽利得很,天天对着听筒喊,练出来了。有时还能听到她大声地唱歌,全是最流行的电影插曲,有板有眼的而且声情并茂,可好听呢。唱着唱着,就唱来了心上人,一位电影放映员。那个年代,放电影可是个好职业,什么样的好电影都是他们先看啊,想想都美。
许多年后,我安家在城里,邮电所的业务也变了。提起打电报,在年轻人眼里就跟久远的传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