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女儿送餐回来,收拾便当盒,先生嘀咕:“这孩子,又把酸奶剩回来……”我忍了忍,还是说他:“每次孩子都强调说不想晚餐后喝酸奶的,可你不听,非要带,回来还抱怨……”“我给她带还不是因为书上说肠胃不好的人餐后喝酸奶好吗?”看着露出孩子样委屈的先生,我张了张嘴,但还是闭上了。
你认为好的东西,可是女儿不认可,你坚持也没用啊。接下来我又想到,只要一涉及女儿的事情,先生智商秒降,几乎失去了思辨能力。关心则乱?在最在意、最关心的人面前反而很难理智思考?看样子真的是这样。父爱常出错。
记得那年我上大学,父亲坚持送我到新学校。父亲本来是很稳重的人,可是坐在火车上,跟对面的人唠叨个没完,话题一直就是我,考得好、听话、懂事儿,各种夸。青春年少的我觉得这令我难堪,几度打断他,甚至用一种很厌烦的、不礼貌的眼神看他,可父亲就像没看见一样,拐弯抹角,又唠到我身上,甚至都没注意到旁座那位父亲的尴尬。因为那位父亲也是送孩子上学,儿子考的学校不如我,可是父亲却跟人家津津有味地夸赞我。
父亲平时不是这样的,他跟同事朋友相处很内敛、很权威。可那天他连别人的尴尬和冷漠都没看出来,兀自喋喋不休。下车的时候,我很不客气地警告他,“不要老跟别人说我如何优秀,多难为情!”父亲像犯错的孩子辩解,“我也没说什么,不都是实话吗,我女儿本来就优秀呀!”“又来了!”我赌气地把行李箱摔在地上,“你再这样我不许你去了!”“好好好!”父亲赔着笑脸。可一上来接的校车,他立马就把我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想想,我理解了自己的父亲,同时也突然理解了眼前的这个父亲,我的先生。只因他们爱得太深,太重,太醇厚!
刘震云在他的小说《塔铺》中写到一个细节。临近高考,他没有《世界地理》教科书,父亲知道了,两夜走了200里,在亲戚那里为刘震云借到了一本,答应一周还回去。可是临走憨厚朴实的刘父竟然说:“如果看不完,就说搞丢了,不还了!”父爱此时又出错了,为了儿子的前途命运,他宁愿背负道德的十字架。
前几天看到一张图片,是一位父亲在大雨倾盆中,把伞完全倾斜到儿子那边的画面。儿子两手插兜,兴趣盎然地边走边欣赏雨景,完全没有意识到父亲半个身子完全淋在雨中。其实他完全可以把儿子拉得近一点,可是显然父亲注意到了儿子边走边自由欣赏雨景的心情,所以他宁可自己淋雨也愿意成全儿子的兴致、儿子的开心。也许从理智的角度看这样的做法是错的,可是父爱常出错啊。
人类如此,动物界也不差,曾经看到一条新闻,说有一只阿拉斯加狼幼崽被猎索套住,公狼无法解救,就守在幼崽旁边,甚至无视猎人的到来。
都说母爱无私而伟大,其实父爱毫不逊色,只是大多数时候更内敛,更含蓄。但那种炙热有时如火山喷发,毫无规则可言。父爱常出错,可是谁没有在这常出错的父爱中温暖一回、感叹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