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最寂寞,终日昏昏醉梦间,如今能借以激起内心澎湃的,似乎只有那看了三十几年的足球比赛了。
我一向认为,足球之美,在于人们将原本只是一种用脚把玩的纯粹的游戏,演绎成一门充满英雄主义、闪耀人性光辉、让人悲喜交加的艺术。脚离大脑最远,要迅捷准确地接收并执行大脑的指令很难,比赛中球员运球拌蒜、接球不稳、趟球过大、射门抡空屡见不鲜,这种失误散发出来的魅力,反而吸引更多的人跃跃欲试,竞相体验足球带来的豪情和乐趣。而绿草如茵、万人齐聚的球场气势之恢宏,进攻时传递配合、快速推进犹如“千骑卷平冈”之豪迈,弯弓搭箭、拔脚怒射所展露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神采,临危不乱、从容解围所彰显的“力挽狂澜于既倒”之淡定,屡败屡战、永不放弃所诠释的“咬住青山不放松”之执着,还有教练审时度势、指挥若定所蕴含的“决胜千里之外”之睿智,无不令人如痴如醉。
爱球初心始于学生时代。当年惠安一中东风楼前有个标准的足球场,课余踢球的人不少,上体育课时,班上几个同学便拉开阵势踢场野球,类似五人制足球赛,不料从此与足球结缘,陶醉其中。1989年7月15日在沈阳天河体育场举行的中国队VS伊朗队的世界杯预选赛,是我看电视转播的第一场球。一周后的次回合比赛,又跟一位同学晚自习逃课,蹲在街上水果店的黑白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两人还时不时脸红耳赤争论一番。后来上了中专,就经常泡在球场上,有时碰上不认识的校友在踢球,也混进一方踢上几脚过过瘾。对电视转播的诸如世界杯、欧洲杯、欧冠、四大联赛等重要场次比赛,更是几乎一场不落,直到现在。
因为爱球,所以好文。我见报的第一个“豆腐块”,就是一篇球评文章,发在当年最热卖的《足球》上。引发我写稿冲动的,是对1992—1993赛季AC米兰憾负帕尔马、连续58场意甲不败纪录被终结的思考。其时AC米兰阵中群星璀璨,攻守俱佳,其他球队与之对阵时,频频使用“杀伤”战术阻挡进攻,野蛮的犯规导致范巴斯滕等几位重要球员受伤休战。愤慨于帕尔马不光彩的胜利,赛后我搜肠刮肚连夜憋出一篇千字文,题目就叫“光荣的失败”,意在呼吁公平竞赛精神回归,第二天中午寄出。大约一周后,忐忑等待中收到报社寄来的样报,还有80元稿酬,那时足够三五球友痛痛快快地撮上一顿。
初战告捷让我信心大增,此后但凡工作、生活中偶有感悟,便喜欢涂鸦一番,也曾有小文见诸报端。这一爱好改变了我的职业轨迹,从入职之初的基层岗位转启文秘工作之旅,一干就是23个年头。文字工作很辛苦,往往腹稿已打好,欲书却忘言。曾经为了拿捏准一个词语,我凌晨3点多打电话请教报社的同学,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也许这就是足球教会我的东西。
如今辗转回到工作初始地,已是两鬓微白,不再有“诗酒趁年华”之豪情。回首过往,很多东西恰似东坡先生笔下的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我想若干年后,待到告老退休时,做个闲人,倘能在静夜中安然陪伴家人、友人,煮一壶酒,品一场球,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