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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玉箸留余香
□龚馨雅

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意是君子交友不拘泥于俗人俗情。不染红尘烟火的友情自然纯洁,不过,少了俗人俗情,这情谊恐怕也少了几分接地气的味道。朋友交往,或围炉夜话,或促膝谈心,总少不了递茶送水,或是觥筹交错,极尽口腹精神之娱,才见得人间烟火之快乐之深情。

烟火气里少不了饭菜酒肉,劝酒就是一种礼仪。“劝君更尽一杯酒”“将进酒,杯莫停”,劝酒是义气,也是豪气,劝菜似乎显得有些多余?其实不然,给客人劝菜布菜也是传统饭桌的必备礼仪之一。《红楼梦》集人情世故之大全,书里也少不了布菜这一礼节,比如第六十八回,贾蓉夫妇对座上宾凤姐相当周到,写到尤氏亲自递酒布菜,贾蓉又跪着敬了酒,这番招待让凤姐如沐春风。许多传统家庭的长辈们也保留这习惯,家庭聚会,喜丧宴席,他们都是热情的东道主,斟茶布菜,让同席的人真正感受到宾至如归的亲切。或许与西风东渐有关,又或是现代人洒脱不拘泥小节。总之,现在年青一代提倡“自食其力”,尊重个人意愿喜好,劝菜夹菜渐渐多余了。饭桌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桌空人散之后,总有些冷清落寞,潇洒有余,情味稍憾。

闽南人好客,不仅喜欢请客吃饭,饭桌礼仪也周到,从餐桌用具摆放到菜肴上桌分食,极尽地主之谊。朋友小聚,平素难得一见,餐桌会晤,分外亲热。同桌吃饭的两三人是闽南汉子,原以为他们只会喝酒划拳,不料劝菜布菜这小心细活也做得顺手自然。大家相互劝菜,热闹喜乐,每每新菜上桌,大家抢着用公筷为朋友夹菜。不断劝说这不错,那鲜味,一顿饭下来,我的碗里都没空过。望着朋友们笑意盈盈的脸,不知怎么的,我想起小时候给我夹菜的奶奶,小时候,我个子小,爬上桌,伸长筷子,菜都够不着,是奶奶帮我夹菜。长大了,我发脾气,不肯上桌吃饭,她帮我夹菜,好吃的堆在我碗里,一直哄到我开心为止。夹菜也许对他们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人情世故,此刻却柔软了我的心。大概友情和亲情相通的地方,是一份情意的表达,是一份心意化作衣食冷暖的真挚关怀。

三五友人,不一定是登高抒怀,山水雅集,吟诗作画,才算志同道合。当然,也不一定要海鲜大餐,名酒私菜,才叫人生快意。就这会儿,三两小菜,清茶一杯,足矣。美食、盛情一并端上,生活囤积的重负在言笑晏晏中慢慢消融,时间隔阂了的心门不知不觉开启,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像小浪花的潮汐漫过心田,浪花一卷,散开了那些郁结心事,小菜几碟呈上来,味蕾和眼睛忙不迭地轮番上阵,席间,更有友人劝菜夹菜,尽享客人的尊贵,虽无雅座贵席接待,亦无丝竹清音助兴,但,情浓语酣,殷勤备至,热气腾腾,尽兴而归。

“人间至味是清欢”,固然清心朴素自然健康,久而处之,生活就有些寡淡无趣。世俗之乐,乐在热闹分享,乐在人情冷暖,一箸一菜都余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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