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八九十年代,村子里还没铺设水泥路,只有一条黄泥路连接着村里村外,关于这条黄泥路,趣事儿还真不少。
以前的黄泥路,凹凸不平。天晴时,路面上的坑洞还能见得明了,到了下雨天,泥泞难走,经常有摩托车打滑滑倒,或者抛锚在泥坑中动弹不得。偶尔漳泉两地村子借路经过的货车,也会深陷泥潭中无法自拔,任由司机踩尽了油门,后轮还是在原地打滑,丝毫不能进退半步。路旁屋舍里的村人,会邀司机先行进屋喝杯热茶,雨停后再从长计议。
雨停后,村民们会帮着司机合计怎么帮车辆脱困,埕前的阿伯说着此前受困的车辆采用的脱困方法,还唤近旁的邻居多扯些干草、搬些石块,大家围聚在车旁,做好分工,就卷起裤管开始帮忙了。先是几人拿着锄头清走坑洞旁的淤泥,又在坡面上放上干草,压上些许碎石块,准备就绪后,就有几个青壮年分布在货车两侧,侧向弓身,手握车栏。车前一人发布号令后,司机尝试踩油门,车子还是会打滑,这时车前总指挥邀着两侧的人一同使力,大家喊着“一二”,刚到第三声,车子就“哏”的一声脱坑而出了。司机赶紧下车不住地道谢,帮忙的人都只是报以一句“别客气”,就让司机赶紧赶路。
车子走后,村民们又协作填好这个坑洞,然后一起到埕前的水龙头下,冲刷掉两脚的黄泥,各自制茶去了。
早年的村路上,见得到的相对大型的机动车就是手扶拖拉机了,我家门口那时经常停着一辆。每当车子要启动时,总会有很多人围观。老人家边抽旱烟边探问司机要去哪里。冬日天寒,柴油机不易发动,对司机启动车辆的技术要求比较高,围观的人也就越多。有人起哄着叫几个年轻人上去试试手,总有几个心高气傲的小伙子也想展示下自己的本事,相约赌几根烟后,就各自上前一试,可总是只听得见一两声“突突”,就又熄火了。几番尝试后,还是得递上一根烟,请老司机出手。
老司机把他们递来的烟嵌在耳上,旋即扎稳马步,摆开架势,左手开启减压手柄,右手握住启动手柄,接着摇动柴油机曲轴,逐渐加快速度,但见那老司机侧耳听着,好似在等候最后冲刺的号令似的,围观的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司机左手迅速放松减压手柄,右手继续加速摇动,柴油机“突突突……”顺畅叫着,大家就知道成了,都拍手叫好,啧啧称赞还是老司机功夫好。老司机这才点起那根烟,坐回自己车的驾驶座上,说要赶紧去载货,顺着蜿蜒山路下山去了。大家也四散着,各自忙农事去了。而我们几家小孩,必定会在上学路上,饶有兴致地琢磨老司机成功启动的奥秘。
黄泥路也是村中孩童去往村口小学的必经之路。春日云雾迷蒙,老农早早牵着耕牛准备下地,牛儿踏出了一路蹄印,一直缀连到山下的梯田;夏时午后的雷阵雨来势汹汹,豆大的雨珠激扬起尘土,大家都没有带伞,索性就手提凉鞋,卷起裤管,把书包紧紧抱在胸前,一路伴着大雨,呼喊着奔向学堂;秋月的村路弥漫着茶香,有的小伙伴包里还带着刚从土灶里刨出来的烤地瓜,迫不及待地要赶去和同学们分享,黄泥路上跳跃着轻快的脚步声;霜寒渐冷,路旁人家屋檐下垂挂着冰凌,菜地中芥菜虽覆寒霜,仍绿意盎然,我们小心翼翼走在路上,生怕后来人看到自己滑倒在路上。
而今,村里的黄泥路已变成了水泥路,我们依然乘着各自的座驾,往返在城市和乡村。在缓行急进间,回味着关于这一路上的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