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15日早晨,泉州老作家万国智先生驾鹤西行。虽然他已隐居在家好多年,但乍一听到这消息,还是让我觉得震惊和心痛。
万国智先生无疑是一位优秀和勤奋的散文家,其作品常发表于各散文大刊,已出版《“爱情之邦”的沦亡》《心灵的驿站》等多部散文随笔集,曾十余次获福建优秀文学作品奖等省级以上文学奖项。
万国智的散文很生活化,但又蕴藉着他独特的审美思考。他常常能在人们司空见惯的生活细节中,揭示出耐人寻味的生活哲理,给人带来独特的审美启迪。如在《老君岩》中,他发现了“人神异化”的现象:神一旦被置于大自然中,就亲近了人;倘被供于神坛之上,则与人拉开距离。人亦然。这一揭示解构了人们的思维定式,发人深省。虽然万国智的思考有些凝重,但他的艺术表现却有一种别样的轻松和诙谐。其语言机智俏皮甚至带有一种黑色幽默,让人在忍俊不禁中去反省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我一直在寻思,生活是严峻的,万国智作为一介布衣书生,如何能有如此独特的“诗心”和轻松的表现,在为文中显露出一种文人难得的洒脱和气度?后来我读到他印在散文集《心灵的驿站》封底的一段话:“应该怎样比喻文学?……我将它当作‘心灵的驿站’,投放我的纯情和真诚,走过一程又一程。”于是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作家的真诚和不功利。唯有真诚,他才能坦然面对人生百态与读者交流;唯有不功利,他才能轻松解构烦恼,在写作中获得人生境界的超然和升华。
写作之外,万国智还乐于助人。很多年前,他听说我的自行车被偷了,马上拉了一辆小轮子自行车给我,估计是他儿子用不了的,说可以代步。那时确实解了我卡点去上课之急。后来我买了新自行车,要把小自行车还他。他说,不用,你随便放着,让需要的人骑吧。于是我就放在楼下,不上锁。没多久就不见了,估计是被需要的人骑走了。
近十年来,万国智似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很少再见到他骑着旧自行车在街巷间穿梭的匆忙身影了。但其实,他并没有停止他的笔,只不过因为腿脚问题他已经不能出门了。我和文友每次去刺桐新村那套两居室探访他,都见到他坐在窗口的电脑前写作,旁边立着他的不锈钢拐。屋里非常简陋,十平方米左右的屋内一张床,一张书桌,两个木沙发,显得很拥挤。另一间屋则长期躺着他久病的爱人。也许因为空间逼仄,前几年他让我联系,把数百套《万国智散文选集》等书都捐给了泉州师院图书馆。屋里家具也很陈旧,床上垫着旧棉被,棉被下是夏天用的“麻将”竹凉席。我问,这样不冷吗?他说,不冷。然后就转头指着电脑说,我现在开始写小说了,长篇。我看屏幕前的题目是《台湾小妹》。果然不出两年,这部《台湾小妹》就寄到我手中。翻开这部数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我能想象得出他长年累月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沧桑背影。
可叹,这样一个纯粹的写作人就这样默默地走了!我之所以不称他作家而称他写作人,是因为作家并非都在写作,而他一直都在写,他曾说,活一天,我就写一天。他确实一直写到倒下来的那一天!也许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他却以一个纯粹的写作人形象告诉读者真善美是什么,正像陆昭环在他《心灵的驿站》序中所写的:“他崇尚真善美,将以毕生去追求,去体验,去抒写,将日夜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