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晶芳

每次上早读，在街角等车，总是看见那个老人。他拿着大扫帚，一边忙碌，一边唱歌，声音不大，但很欢快。

第一次见他，是在前年深冬的一个早晨。我紧赶慢赶六点二十五下了楼，外面还黑漆漆的，人影一个没见着。一路小跑，往街口赶校车。

远远听到前面有人在唱歌。越来越近，嗓音虽然有些沙哑，但中气还挺足，情感也很投入。拐过街角，一个橘黄的身影映入眼帘。原来是位环卫工人，和我一样，也在赶早上班呢。他看上去六十好几了，矮矮瘦瘦的。宽大的工作服套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如果把他手中那大扫帚横过来，估计也不比他矮多少。他边扫边唱，很轻松愉快的样子。见我看着他，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停了歌声，对着我轻笑了下。我也回了他一个笑，转身上了车。

从那以后，每周上早读我都能碰到他。时间一长，我们成“熟人”了。每次，他依然是挥着扫帚，哼着歌，唱得最多的就是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有时，他看见我在跑，就会停了唱，对着我喊：“车还没走，不要急的哦！”看我气喘吁吁地站定，他总露出慈祥的笑容，有次还说：“你们也不容易，要起大早。”我说他也辛苦，他便连连摆手说：“只要把地扫干净了，我心里就亮堂。”说着，他弓下身子，背着双手，眼睛盯着扫过的地面，慢慢巡视一圈。像指甲大的碎纸片、寸把长的细棍子等这些漏网之鱼全逃不过他的眼皮，将它们“就地正法”后，他才哼着歌坐下歇会儿。

有一次，我忍不住说：“您唱得挺好的呀！”见我夸他，他很意外，羞涩地说：“我随便唱唱的！”嘴里谦虚着，满脸的皱纹却笑成了深沟。我问他怎么这么喜欢唱这歌。“这歌好哇！唱的就是我们农村的事哦，田埂、小河、麦子、高粱、插秧，还撒网打鱼，我一唱做事更有劲呢！”老人笑眯眯地絮叨着，我也忍不住笑了。

一天早晨，我正准备上车，看到一匆匆忙忙的路人在马路正中弄翻了拎在手里的早点，面条和着汤水洒了一地。那人跺着脚，嘟囔着：“唉，大清早把饭泼了！”蹲下身就准备收拾。当时，老人刚扫完地正坐那休息。见此情景，连忙走过去对那人说：“我来清理，你忙你的去。”那人连连抱歉，老人笑了：“不麻烦，本来就是我应当做的事啊。”看着老人憨厚的笑脸，心里暖暖的。

我原以为老人这么大年纪还做环卫工，不是经济困窘就是儿女不孝。谁知根本不是。原来他两个儿子在城里生活不错，对他也关心照顾得很，不同意老父亲做这份工作了，但老人自己执意要做。“这事情做习惯了，不做还真难受哦。也怪，我歇在家里总是这痛那痒的，后来知道这路段缺人，就来了。一做事有些毛病全都好了。每天把这地扫干净了，我心里舒坦着呢！”老人的语气中满是骄傲和自豪，他看着马路那眼神更是喜悦，像对着自己的孩子般深情满满。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人们在明媚的阳光下生活，生活在人们的劳动中变样……”瞧，老人又欢快地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