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外婆今天去世了，在老房子里。”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泪奔。这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六年，外婆的老房子也空了六年。

我的外婆是一位普通的乡村妇女，她个子高而清瘦，喜欢穿紫色碎花的粗布素衣，爱将那头短发梳成整齐的双马尾。外公去世得早，儿女们成家立业后去往不同的城镇生活，唯有外婆留在乡下的那间老房子里。

外婆的老房子，是由大小不一的大石块砌成的，连水泥都没上，更别说粉墙了。房子前的路也是由大石块铺成的，小且简陋。房屋内，光线不够好，只有太阳光特别强的时候才能照亮屋内，而外婆就借着自然光在这屋里生火做饭。

仍记得儿时，妈妈带我回外婆家吃饭，外婆就在灶台前用木柴生火，用椰子的表皮当作刷子来刷锅，灶里的烟雾就这样袅袅地从烟囱里飘了出去。菜肴做好后，外婆把一张小木圆桌摆了起来，把几盘菜端上来，将饭打满放在我们面前，拉来一张小木凳，我们就一起吃起来。一盘绿豆角、一盘花生和一碟瘦肉，可我却觉得格外美味和特别。我曾问外婆：“外婆，你一个人住孤独吗？”外婆笑着说：“哪有什么孤独，自己可以找事情做呀。”外婆屋外有一个猪圈，里面有一头养了很久、胖胖的老母猪，外婆把母猪当作自己的伴，经常去猪圈里喂猪、看猪、和猪说话。

儿女们觉得老房子太简陋了，害怕外婆孤独和无聊，便想着接她到城里住。在妈妈的劝说下，老母猪托给了邻家养，外婆也答应来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刚来城里，外婆不适应新的环境，总想找点事干，擦擦桌子、洗洗衣服、浇浇花。家里人都不希望她劳累，外婆只好作罢，连续几天都是在走廊外坐着仰望天空。

不出一个星期，外婆竟“吵”着要回那老房子。我们拗不过外婆，只好把她送回了老房子。回去后，外婆第一件事就是把老母猪牵回来，她不放心给别人养。看到老母猪在猪圈里埋头吃喝不停，外婆笑了起来，说：“你看它，认人认地，只有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吃得才香。”我哈哈笑着说：“猪怎么会认地呢？”外婆从城里回到乡下后，开始整改荒园，拿着铲子把土翻了一遍，而后播下一些蔬菜瓜果的种子。妈妈劝她不要再那么劳累，外婆却总说：“人活着的时候就要多干活。”

偶然回去，我看到穿着紫色碎花素衣的她，瘦瘦的，戴着斗笠、弯着腰，精心地照料着她的小菜园。后来，外婆常常托村里人带一大袋蔬菜瓜果来城里给我们，棵棵白菜又大又鲜，个个瓜果又大又美。

可外婆走后，她精心照料的菜园再次荒废了，老母猪变卖给了别人，老房子也关紧了木门，再也没人生活在这里。灶台还在，刷锅的椰子皮还在，小木桌也还在，只是少了那个紫色碎花的身影。

渐渐地我才明白，不是老母猪认地，那是外婆对老房子的执念。老房子不仅是外婆的住所，更是外婆的心灵寄托和精神根基。

（作者系泉州师范学院2022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