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少年时,邻居们“凑份子”吃时鲜美味,就是聚在一起各家出资,AA制购来时令螃蟹,肥美的鳜鱼,原生态的黑猪肉,解馋打牙祭。每年一次,那天有人拆蟹肉,有人蒸鳜鱼,有人剁猪肉泥,再将几种鲜美的食材制成汤羹,也就是下面用的臊子。接着每人盛一碗面条,舀几勺汤羹,加一点香葱,大人们喝酒助兴,小孩子狼吞虎咽,解馋极了。我记得还未吃时,那鲜香就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我想,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再没有吃过那美味了,那油滋滋的鲜味,浓浓的稠汤,筋道爽口的面香鲜美,至今刻骨铭心,在我口腔里回荡,成为永远的美好回味。
最早吃老爸做的鳕鱼豆腐,那鲜美的味道,至今难忘。当时全家人团聚在一张八仙桌上,津津有味地争着吃豆腐,连鳕鱼肉也弃之不食。父亲说,那鱼鲜味渗透到了豆腐里去了,那豆腐汤的味道,也比鳕鱼肉纯鲜味美。如今,我吃过了山南海北的各色风味豆腐,已经让我的味蕾,变得有些麻木,总觉得欠了点口感,少了些鲜美。很多时候,我想起儿时老爸做的鳕鱼豆腐,那股浓浓的鲜美,萦绕口腔,挥之不去,让我味蕾生津,魂牵梦萦。老爸做菜,就是与众不同,他常将极其平常的家常菜,做得异乎寻常,鲜香浓郁,让我终身追怀,我想在那朴素清贫的日子里,亲情是喜悦的,回忆是温馨的。
那年去坝上草原旅游,当我回到赤峰市时,看见超市里有新鲜的牛肉干,听说是刚刚运抵的,我就买了尝鲜。吃了之后,那鲜味至极至美,感觉在嘴里咀嚼着的,是一种天然尤物,鲜在口腔,香在心尖,味美渗透到了五脏六腑,至今那无法抵御的口舌诱惑,还常让我想吃得要命。多年后,我对一位朋友说,如今我最想吃的食物,就是新鲜的草原牛肉干。朋友说,可以网购呀!可是我告诉他,看到那种包装起来的袋装物,已经索然无味了,如同嚼蜡,鲜美的感觉荡然无存。朋友听了笑着说,他去科尔沁草原,而且在那儿的牧民家,吃过风干了的骆驼肉,那丝丝鲜香,绝美无比,成为他舌尖的最美记忆。
最近,几个朋友一同去万佛湖旅游,在湖心岛上点了一道菜,也就是胖头鱼的一鱼三吃,分别鱼头炖汤、鱼尾红烧、鱼身油溜鱼片。朋友们抢食一空,连鱼汤也喝得干干净净。第二天早晨回家时,我在车上问朋友们,什么叫鲜?朋友们莫名惊诧地望着我,一个个不知所云。我伸了伸舌头,张开口说,昨晚湖心岛上的晚餐,依然口留余鲜,那种清澈大湖中的鱼香鲜美,无以复加,现在还在口腔中久久荡漾,那爽爽的感觉,缠绵不绝,丝丝如缕。我还说,鲜是记忆,也是舌尖的回味无穷。朋友们听了,个个拍手称绝地说,他们也一样,那味蕾的鲜味,并非一瞬间在舌尖生津,那种萦绕口腔的快感,鲜美的爽舌爽心,是永恒的,让人记忆终身。
是呀,我想鲜味永恒,当它成为一种铭心刻骨的难忘记忆,就珍藏起来了,封存的鲜味更加铭心刻骨,就像拆蟹肉的故人早已经去世,就像当年我的父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就像我曾经走过的草原,游过的湖泊,那种难以忘怀的记忆,有人情的浓香,久违的渴望,绵密的乡愁,深深的缅怀。那鲜味,不曾再来,是有多种原因的,比如故人的烹调手艺,比如所吃螃蟹不再是长江蟹,比如那浓情,那人情,那旧事等等,都不复再有,自然鲜味就变淡了,甚至找不到舌尖的滋润,少了些爽口爽心的纯美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