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乍暖还寒的下午,天色阴沉,人也有点慵慵的,提不起精神来。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打破了沉寂,声音婉转流丽,清越高亢,仿佛一枝兀自怒放的野花,迎风飘扬在萧瑟的原野之上。
笛声是那么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什么时候听过。但毫无疑问,它击中了心头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尽管隔着窗帘,我看不见笛声到底来自何处,却觉得有种看不见的力量牵着我迅速后退,拨开层层叠叠的岁月迷雾和俗事羁绊,回到记忆中的某个原点。
但我不想探究笛声的来源。这样保留一份神秘挺好,就像我们太过平静的生活,需要偶尔漾开带着几分感怀的波澜。直到有一天,当笛声再次响起,我透过打开的窗户朝外望去,才发现,原来笛声来自对岸。
一位着黑衣短袖,微胖的中年男子,立在水边的围栏边,旁若无人地吹奏起一首首曲子。正值黄昏,那些悠扬的旋律融化在夕阳里,恰似水边落下一朵朵缤纷的梅花。我凝视着那位吹笛的男子,思绪顿时如放开的闸门,回溯到曾经熟悉的一幅幅画面。
那时我还在别的城市。也是暮春初夏,也是濒临水边,一日,当我走在一条桥下的步道时,忽然听见对岸传来音乐声。一瞧,是有人在吹萨克斯,虽然并没有笛声那么清越,但《回家》的深情,完全盖住了桥上汽车往来不停的喧嚣,让一个平淡得有些烦躁的下午变得生动起来。
也是临水,是一片湖,风景区深处的湖,时间可能更早,是初春。也是黄昏,不多的游人已开始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当此时,不知哪里飘来一阵缥缈的笛声,给这略显寂寥的湖面裹上一层清寒,脚下却不想走了,真想隐身在这暗香浮动的夜色中,化身那位不知何方的吹笛人,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还是黄昏,但不在水边,而是在城墙下,季节已经记不清了。经过城墙的门洞时,发现里面聚集了一批民间音乐爱好者,笛子、二胡、箫笙、葫芦丝都有。各种音乐此起彼伏,交错着各自的演绎。就在准备离开时,眼前的一幕让我挪不开步。一位衣着极为普通、其貌不扬的男人涨红了脸与旁边的老者对话:“我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拉个二胡。”“不要怕别人笑话,坚持下去,你一定就能成功。”
那些难忘的场景,转眼已过去将近十年。这十年里,它们曾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想起那些令人动容的心灵之声。只是,它们随着时光的消逝一点点浅了,淡了,就像一些坚硬的凸点,原本你可以顺着它们踩下清晰的足印,而现在你已寻不到它们的位置,你只能让自己淹没于一条庸常的生活之河,用不再抱有一丝高蹈的姿态,向着前方继续莫名的行程。
水边是一个符号,笛声同样也只是一个符号。我希望在明天,能听到更多的风生水起和乐音悠扬,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在想象空间。它们能荡涤我久已积尘的肉躯,却反复鸣奏自然的天籁,共鸣只属于灵魂的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