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农村基本上没有什么文化娱乐,露天电影放映一年难得有三五次,收音机也是有钱人才有的稀罕物,唯独有线广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主要来源和精神生活的不二选择。
记得大约是上世纪70年代初的一天,那时我才十来岁,我们小山村来了一拨人,抬着一捆捆细铁丝和竹梯。我们一伙小孩子很好奇地跟在屁股后面看热闹。他们挨家挨户开始布铁丝线,为了省事省钱不用竖电线杆,就在房屋角落钉了一个铁钩钩住铁丝线,这样一家一户连接起来。村外早已竖有电线杆,电线杆用的是一米多的条石,上面再接树干,因陋就简。我们小山村有线广播线就这样连接到大队部的所在村庄,大队所在村庄再连通公社有线广播站。
广播是个方方正正的木头匣子,里面扣着一只大小和外形都像大号海碗那么粗的小喇叭,头大屁股小,屁股上有一块圆圆的小磁铁。每户只要交几元钱的广播喇叭初装费,就可以一直免费用下去。小广播喇叭除了一根由广播站牵来的广播线连接信号、接收声音,还有一根与插埋在地下的粗铁丝连接成回路,这条埋在地下的线也叫“地线”。有时候,广播里会发出滋滋滋噪音,用水浇一下“地线”,就能恢复如常了。这么一个小匣子,怎么能发出那么多各种各样的声音?为什么会唱歌?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小小的空间能藏下人吗?这些可笑荒诞的问题常困扰着我小小的心灵。
记得那时我一早醒来就爬起床来到走廊里,仰头望着挂在墙上的广播喇叭,6点一到它准时奏响《东方红》的歌声。歌声一完就是甜美的闽南语女广播员声音:“某某公社广播站,今天是第一次播音,全社人民好,下面是本地新闻。”本地新闻一播完,转播中央新闻、省里新闻。县里的事情、公社的通知、现场会,都能通过广播知道。广播喇叭一天广播3次,早、午、晚,新闻之后是红歌联唱,有《洪湖水浪打浪》《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唱祖国》《北京的金山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后来听多了,我也会跟着唱。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哼着广播里的歌,是我幸福的童年时光。
1979年我参加工作来到城里,想不到离我住处不远的街头商场里也安装了一个有线广播喇叭。我吃完晚饭常常散步到商场“蹭”听有线广播。听多了,我就开始向有线广播站投稿,有单位新闻报道,有街头巷尾的所见所闻,有好人好事。我知道新闻要有时效性,每次稿件一写完就骑着自行车到有线广播站。交完稿件当晚我就守在有线广播喇叭下听“本地新闻”,如果听到自己的作品就兴奋得当晚睡不着。
随着时代的变迁,有线广播站逐渐被广播电台、电视、网络、手机等取代,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但伴随我成长的有线广播情缘却让我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