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久违的青石板小路,脚步向前,心愈静……
黄土混合着稻草垒起的土墙挤出了这条小路,土墙挤着挤着,人也挤着挤着,挤着的还有理不清也斩不断的亲缘。左手边的婶子停下炒菜的铁铲,右手边的叔伯放下嘴边的烟斗,亲切地问着:“回来啦!”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足以让人放下所有的烦恼,感受到安慰与亲切。回来了,记忆中的老宅;回来了,记忆中的窗台。
青黑色的屋檐下时光嘀嗒,时光又倔强地在漆成白色的土墙上留下泛黄的记忆。房檐上那窝燕子,已经不是多年前的那窝。那鸟巢呢?鸟巢或许还是那个鸟巢吧!叩开斑驳的木门,童年止不住跑出来,顽皮的小孩一会缠着爷爷为他用木头做青龙偃月刀,一会儿又跑到庭院的树下斗蛐蛐,时而还会追着鸭子当起“剿匪司令”。
他最喜欢做的,其实是蜷曲在那窗台上,窗台小小的、窄窄的,仅勉强够他钻进去。窗子是木头做的格栅窗,窗外正对着后山的竹林,风起的时候,总能听见竹叶沙沙的声音,偶有细雨飘飞,微风携带着滴滴雨丝送来清凉。
孩童的他,或许不懂什么是惆怅,但此时他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山的那边是什么?高高的山上,种着高高的竹子,竹叶悬在空中,站在竹叶之上能看到什么?没有人给他答案,他也不需要答案,只需要一个静静的午后,一个人静静地蜷曲在窗台上,细听雨滴落在竹叶上的声音。
多年以后,孩童走出了大山,老宅、窗台都成了过去式。孩童时期想象的山外的世界一一呈现在眼前,从眼前消失的窗台封存进了心底的记忆当中,繁华渐渐掩去了昨日黄土稻草墙的气息,再无老宅与窗台的影子。
偶然在一处老宅子见到一方小小的窗台,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镶嵌在沟壑纵横的木头上,金光晃晃。模糊间,记忆中的窗台再度显现在眼前,熟悉的黄土稻草墙的气息也萦绕在鼻翼,竟惹得热泪盈眶。时光荏苒,老宅隐匿在光阴的背后,被尘封在记忆深处,仿佛遗忘了些什么,但当再度触碰到时光的脉搏,往事再度浮现,一人一物皆如此的动容,那是生命缘起的地方深深烫烙在灵魂的符号。
迫不及待再度踏上那条青石板路,婶子已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叔伯静静地在夕阳下打盹,他们还会再亲切地问候一声“回来了”吗?这里的一景一物是陌生还是熟悉呢?发了疯似的沿着青石板路往深处跑,无论怎么寻找,再也找不到为孙子做木工的巧手的爷爷,再也找不到追赶着鸭子的顽皮小孩,再也找不到在窗台细听雨滴滑落竹叶的沙沙声,记忆中的窗台显得多么孤寂。
记忆中的窗台,是生命缘起的符号,也是一首藏匿在时光背后的诗。
(作者系泉州师范学院2019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