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棵梧桐树,树叶婆娑,绿意盈盈,写字累了,我常会望向它,让眼睛轻松些,梧桐树与我似是相识的知己。那日坐在窗前,屋外已是盛夏,热浪袭人,我起身刚要关窗开空调,忽然一只新蝉开鸣,断续叫声:“知了、知了——”错愕中发觉,这蝉声已久违了。
那记忆中的蝉鸣,还是属于童年的夏天,不倦的鸣声常入梦中,让童年的夏天充满童稚、野趣。儿时最大的乐趣是粘知了,烈日下着一竹竿,一头粘上揉得非常黏的面筋,或是绕上一团蜘蛛网,与小伙伴们在林中寻找,那树上的蝉,似乎并不机警,常会落入我们的陷阱。粘来的蝉放在家中的纱窗上,看着它们黑亮的模样,透明的羽翼,心中很是满足,直到父母嫌它们聒噪,最后还是放回到树上。
“荷香清露坠,柳动好风生。微月初三夜,新蝉第一声”。每年,听到第一声蝉鸣,老屋换上凉席、蚊帐,安上绿色纱窗,搬出吱哑哑响的老风扇,进入赤日炎炎的盛夏。蝉声,与凉席、凉枕、蒲扇相随,还有空气中的瓜果香味,让夏天不再酷暑难挨。
夏天的闷热让人无处逃遁,人们在没有空调的时候,只能追逐着绿荫和一丝凉风。故园的小院里,槐树的浓荫下,铺上一块凉席,拿着一把蒲扇,人便轻松地躺下来。树影摇曳,树荫凉爽,小院中溢满了鸟儿和蝉的喧闹声,它们唱着夏日的悠闲和慵懒,唱出了午后的无忧和静谧。
没有一种昆虫,像蝉那样多年在黑暗的土里蛰伏。它们积蓄多年,拼却一身力气,几度脱壳,终于破土重生见到光明,终于可以在夏天绽放生命的华彩了。它们的生命只有一个夏天,所以拼尽全力也要为夏天歌唱。古人以为蝉栖于高枝,饥吸晨风,渴饮晨露,不食人间烟火,是高洁的象征,常用蝉喻指高洁的人品。
“知了——”不知哪一只蝉儿率先亮出了歌喉,然后便引来其他蝉儿的合唱,此起彼伏的蝉声便会在林间回荡。群蝉齐鸣,整个树林,便有了一种波涛汹涌般的气势。蝉声,清脆而明亮,时而流水潺潺,时而檐下滴水,时而浪涛阵阵。蝉声似雨,绵密有致、韵律和谐,齐鸣时,蝉声淅淅沥沥地从枝头上洒下,恍惚中,有一种雨打树梢的奇妙感觉。
夏天的夜晚,人们习惯出户纳凉。或是拿一马扎,或是拖一领凉席,到小院、到巷口,那些晚风经过的地方。母亲一边手持蒲扇为我赶走蚊子,一边与父亲唠着家常。若风大,母亲就停下手中的蒲扇,说:“风大,蚊子站不住脚,咬不了人。”
夜空繁星闪烁,月华似水,人躺在凉席上,仰望天穹,夜空是深蓝色的,透出迷幻的遥远和深邃。沉思中,蝉就叫起来了。不像白天的聒噪,群蝉齐鸣,此时蝉是一声声低吟,似乎也知道黑夜的降临,那蝉声,就似这夜晚一般的清凉,似微风拂过心头,若是明月朗照的夜晚,晚风习习,那蝉鸣似乎也粘了月亮的清光,莹润极了。
夜色中暑热渐渐消退,周围越来越寂静,困意慢慢袭来,此时深蓝的夜空,如水的月光,低吟的蝉鸣,耳边父母的絮语,这些都属于夏夜的深邃、静谧,就注定成为生命中美好的记忆。